“九月孤風,當作歸雁老友。看江河、波瀾依舊。月下華發空回首,當年英雄,都付之東流。品春紅秋瘦,花香悠悠。滄桑人、夕陽過壽。青山處處險鋒走,前塵如煙,盡化杯中酒。”
江南的春秋,總是看不盡的青山綠水,聽不完的花香鳥語。在距長江不遠的小山丘上,一位身著藍衣,麵色略顯蒼白的妙齡少女,伏在一個青袍男客的胸口,正在低吟這首《錦鯉頭》。這詞正是那青袍男客所做,那男客讀書不多,隻憑多年人生經曆,心中所悟,便也不管甚麼平仄韻律,隨手寫下了這首詞。那少女的心上人便是那青刨客,她自愛屋及烏,對這詞也是十分喜歡,此刻她淺吟低唱,眉目飛揚,自是說不出的高興。
忽聽“嗖”的一聲,一支長箭破空而出,向那青袍男客射去,那男客袖袍微動,卷下了那枝箭。那少女仍自低頭吟唱,仿佛這一切都沒發生一般。山丘上忽地躍出幾個黑服惡麵的大漢,個個手拿兵刃,將他二人圍在了中心。那青袍男客嘿嘿冷笑,扶起了那少女。那少女柔聲道:“大哥,你小心。”那青袍男客點點頭,那少女便要起身走出那包圍。
其中一個大漢喝道:“想走?沒那麼容易。”說著挺刀,橫在那少女身前,那少女渾然不見,仍徑直走過,到了那大漢身邊,聽得“嗆啷”一聲,那大漢突然摔倒在地,兵刃也扔到了地上,臉色蒼白,眉心反黑,顯是中了劇毒,眾人看不清那少女使毒手法,均感匪夷所思。那少女不聲不響地跨過大漢,向外走開。另外幾個大漢見狀,忙又衝來擋那少女,忽覺背後掌風呼呼,那青袍客早已揮掌打開,那幾名大漢無法抵擋,整個身子登時飛出,跌在五尺外的碎石上。其餘漢子見狀,慌得頹然而散,各自衝下了山丘。
那青袍男客微微一笑,鬆了一口氣,那少女手拿繡帕,輕輕巧巧地給那青袍男客拭去了臉上灰塵。忽地感覺一陣血光,那男客卻抽出手中長劍,劍刃寒光森森,恐怖如血,但卻有個詩意的名字,叫做落霞劍。這青袍男客名叫賴無,是武林大派截龍門的首徒,掌門人淩雲蓬的得意弟子,隻不過如今已淪為截龍門乃至天下追捕捉拿的對象,一個亡命天涯的人罷了。這藍衣少女,姓石,名喚“采薇”,乃取自《詩經》中“采薇”一篇,她父親便是當年第一大教毒神教的教主石登天,雖說教派不比當年,可也仍是江湖上的大門派,石采薇作為毒神教主之女,自然也管得了上萬教眾,可她卻放棄榮華大權,隨賴無亡命天涯。
賴無看著那血劍道:“怎麼這把如此詭異怕人的劍,竟有著那麼好聽的名字。”石采薇道:“這劍若是稱作血劍,那也太難聽了,想是那造劍之人圖吉利。”賴無歎道:“可這劍,卻當真不吉利。”石采薇應道:“是啊,它出世以來,不知染了多少人的鮮血。”又問道:“那首詞,甚麼意思啊?”賴無笑道:“你不知道?”石采薇道:“嗯,我不知道。”賴無笑道:“那你念的還那麼有感情。”石采薇道:“我知道這是你寫的,我聽你這樣念,我便也喜歡這樣念。”當真是俠骨柔情,賴無聽她這般一說,柔聲道:“好吧,你既然喜歡,我解釋給你聽。”石采薇點了點頭,聽賴無解釋道:
“我看那九月孤獨的秋風,就像咱們這些浪跡江湖的亡命人,淒涼落寞,隻能招那南行的大雁訴說心事,當作知己。遙望滾滾江水,回想自己英雄一世,到頭來還不是隨著流水時光而逝,可是物是人非了。再看江南春秋,花香鳥語還像從前,而我這飽經滄桑的俗人,卻隻能羨慕那夕陽輪回不休,永生如初見模樣。唉,這青山上處處險峰,正如江湖上曆曆磨難,回首前塵,快意恩仇,真不如杯酒人生,永遠依舊。”聽罷,石采薇兀自沉吟,不住念叨那句“青山處處險鋒走,前塵如煙,盡化杯中酒。”賴無長歎一聲,道:“咱們走吧,莫要他們又追了上來。”石采薇點了點頭,二人即展開輕功,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