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淩晨,鬧鬧正做著香甜的夢便被風喚醒了,這比平時練功的時間提前了一個半小時。風讓鬧鬧換上昨天從地攤上買來的衣服,騎著三輪車拉上鬧鬧到了水果批發市場。盡管太陽還沒有出來,而市場裏已是人頭攢動,車水馬龍。風一分錢一分錢地與一個水果批發商侃價,弄得水果批發商很不高興,大聲訓斥風。一旁的鬧鬧很不以為然,暗自琢磨老姨夫又不是沒有錢,幹嘛這麼計較?讓人沒鼻子帶臉地說一頓多犯不上。
整整忙活了一早晨,鬧鬧的肚子咕咕叫開了。風領著鬧鬧進了路邊的一個小吃部,要了幾根油條和兩碗豆漿說:“鬧鬧,吃完早飯後,咱爺倆就去賣水果,老姨夫現在兜裏隻剩3塊錢了,必須把今天吃飯和住店的錢掙出來,否則咱爺倆就得挨餓受凍。”
由於沒有營業執照,風選擇了一個離市中心很遠的小區,把三輪車停在了一個修鞋小攤旁邊。起初,鬧鬧覺得做買賣十分有意思,精力蠻充沛,見到過路的人便大聲吆喝。隨著時間的推移,太陽漸漸毒起來,買水果的人又少,鬧鬧的新鮮感沒有了,吆喝聲漸漸低了下來,開始打蔫兒了。臨近中午,火辣辣的太陽徹底征服了鬧鬧,鬧鬧又累又渴,沒了精氣神。旁邊修鞋的中年男人對人很熱情,看到鬧鬧疲憊的樣子,主動把帶來的水讓鬧鬧喝。鬧鬧灌了幾陣“涼白開”,肚子又咕咕叫開了。好容易挨過中午,鬧鬧終於盼到了吃飯的時間。風把口袋裏的錢掏出來數了數說:“去掉成本,上午共掙了15塊錢,這15塊錢不能全花了,得留出晚飯錢和住店錢,萬一下午賣不出去,我們還能吃上晚飯。”鬧鬧從來沒有覺得15塊錢這樣重要,這15塊錢掙得太不容易了。午飯非常簡單,風隻要了兩碗混沌。鬧鬧一氣吃光了碗裏的混沌,湯喝得一滴不剩,仍覺得十分餓。風把自己碗裏的混沌倒給鬧鬧一半兒,鬧鬧想不吃,無奈肚子不爭氣,三下五除二又把半碗混沌吃光了。看到老姨夫隻吃了半碗混沌,鬧鬧的心裏直發酸,明白老姨夫早上為什麼計較水果的價錢了,老姨夫肯定也很餓,下次吃飯,死活得讓老姨夫吃飽。下午,鬧鬧重新打起精神,恨不得把路人拽到攤位上買水果,無奈小區太偏僻,人員流通少,水果賣得依舊不快。晚飯時,鬧鬧主動提出買饅頭吃,饅頭雖不及混沌好吃但價格便宜好歹能填飽肚子。風買了一小把蔥,倒了點醬油,蔥蘸醬油就當菜了。小吃部的老板看到爺倆這麼寒酸,沒給好臉色看,連茶水都沒給倒。鬧鬧餓壞了,哪裏還顧得上臉麵,一口氣吃了三個饅頭,他平生第一次感覺到飯菜的香甜,他以前吃的那些好東西根本無法與今天的小蔥饅頭相比。
晚上,風領著鬧鬧找了一個地下室小旅店。旅店的空氣汙濁,充滿了汗臭味兒。住這種旅店的客人皆為生活拮據,靠力氣吃飯之人,這些人早就適應了這種居住環境,三三兩兩地擠在狹小的房間裏,吸著劣質紙煙,講著庸俗不堪的笑話,談著生計,談著發財的話題。處在這種環境中,鬧鬧對生活有了更多的理解:他所擁有的一切,他所享用的一切完全是父母給的,離開了父母的翅膀,他將一無所有,吃飽穿暖都十分不易。老姨夫身上體現出來的東西更值得他學習。平時十分風光的老姨夫對這種環境絲毫不以為意,依舊從容淡定,對髒兮兮的同屋旅客沒有任何輕視厭煩的情緒,家長裏短地與這些人聊天,還給兩個進城找工作的農民提供就業信息。
如此過了三天,鬧鬧已經學會算計花錢了。批水果時,竭盡全力與批發商侃價周旋;買水果時,也絕不放過一個客人,銷路比第一天好上許多,中午能要上一個素菜了。第四天上午,風和鬧鬧依舊在修鞋攤邊賣水果,旁邊修鞋的中年人已經和爺倆熟識了,邊修鞋邊與爺倆聊天。臨近中午,城管的車突然冒來了,修鞋的中年人眼尖應付這種情況早已得心應手,一麵提醒爺倆快跑一麵迅速收拾好東西,刹那見消失得無影無蹤。風和鬧鬧地形不熟,三輪車目標又大,被抓個正著。風屬於無照占道經營,注定被罰款。風掏出兜裏所有的錢也不夠罰款的數目,央求了半天,三輪車才沒被拉走,水果和秤卻被沒收了。
城管的車開走後,鬧鬧神情十分沮喪,辛苦了三天半,沒掙到錢不說,老本都賠進去了,剩下的幾天該怎麼度過呢?看來中午要餓肚子了。一會兒,修鞋的中年人又冒了出來,看到爺倆這種情形歎了口氣說:“大兄弟,大侄子別上火,這事兒我以前也攤上過,平民百姓哪能沒有個磕磕絆絆呢?俺家離這裏不遠,中午就到俺家糊弄口飯吧,下午咱再想轍。”
風想讓鬧鬧體會一下城市貧民的生活狀況便接受了修鞋人的邀請。修鞋人叫吳正起,家就在附近。說是家其實就是一間租來的小倉房,進門須哈腰,屋內的地麵比外麵的地麵低半米左右。雖是晴天但仍覺得屋裏很潮,如果趕上下雨,情況自然會更糟。屋內陳設極為簡陋:兩張床,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和一些雜七雜八的生活用品把屋子填的滿滿的。吳正起家裏共三口人,幾年前來市裏打工。去年在建築工地幹活時,摔傷了腰便再也幹不了重活了,於是擺了個鞋攤。妻子在一個冷飲店打工,也賺不了多少錢。女兒上初中,由於是農村戶口,還得交借讀費,所幸女兒很懂事,學習十分刻苦,成績很好。妻子和女兒為了節省時間,中午都不回來。一家人日子雖然過得清苦,但很快樂。吳正起對未來充滿了信心,他說等到女兒考上大學有了好工作,他和妻子就能借力享福了。
吳正起待人很熱情,拌了個黃瓜涼菜,又買了一小袋花生米。看著吳正起滿是口子,貼著條條塊塊黑色膠布的雙手,風非常感動。像這樣的家庭,一個月的收入不過千八百元,去掉房租、水電費、孩子上學的費用及吃穿等費用,肯定所剩無幾,即便是二、三塊錢也會算計著花,能如此對待兩個陌生人,心地自然十分善良。在中國,像吳正起一家一樣的城市貧民有一兩千萬。他們連一間小小的蝸居都沒有,從事極為繁重的體力勞動卻隻能換來微薄的報酬,物質生活極度匱乏,精神生活接近於零。在這樣艱苦的環境下,他們臉上依舊掛著燦爛的笑容,依舊對生活充滿了希望。與這些城市貧民比起來,整天泡吧、蹦的、喝咖啡,為衣服的款式發愁,鬱悶、彷徨、無聊經常掛在嘴邊,為一隻寵愛的病貓痛哭流涕的城市貴族們真應該好好思考一下生活。真正推動社會發展的不是一擲千金的富豪顯貴而是這些低層的社會百姓,普通勞動者才是最值得關心的人,是最值得敬畏的人。
吃完飯後,風對吳正起說:“吳大哥,謝謝你的盛情款待!我給你留個地址,三天以後,你按地址找一個叫夏風的人,他一定能幫你點兒小忙。”
吳正起接過風寫的條子,驚異地發現這個賣水果的年輕人寫的字同他的長相一樣俊朗。條子上寫的是“直言”律師事務所的地址。風再三叮囑吳正起一定要去找地址上的人,吳正起雖然搞不懂風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但還是答應了。為了不耽誤吳正起下午出攤,風起身告辭了,吳正起一直送出很遠,一再稱爺倆今後如果遇到什麼為難遭災的事兒一定要來找他,供一兩頓飯是沒問題的。
走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鬧鬧十分茫然,除了這輛三輪車外,爺倆身上不名一文,吃住都沒了著落。風猜出了鬧鬧的心思,故意問:“鬧鬧,今晚咱爺倆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