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華也曾給誌勇寫信訴說在學習上的煩惱。衛華在信中說,現在對學習一點自信心也沒有,甚至懷疑智商可能存在問題。誌勇寢室的老五自號“司空摘星”素有翻看別人信件的癖好。當“司空摘星”看到衛華的來信後,斷定衛華不是智商的問題而是精神的問題,一個能考上清華大學的人,怎麼能懷疑自己的智商呢?明顯精神不正常。誌勇又翻出了衛華以前的一封來信讓“司空摘星”看,“司空摘星”看後才恍然大悟。衛華在信中說,寢室共六個人。一名是省狀元;兩名是市狀元;另外兩名是奧賽獲獎者免試錄取的。在清華大學裏,類似這種人員構成的寢室比比皆是,想在這樣的環境中保持高中那種遙遙領先的學習成績,與李白形容蜀道的情景一樣——“蜀道難,難於上青天。”
“司空摘星”對誌勇是十分佩服的,兩人的關係也最好,同在一個槽子裏吃飯。“司空摘星”在公開場合不止一次替誌勇吹噓過,列舉誌勇的種種優點:第一,誌勇朋友圈兒的質量是班級最高的,從外麵的來信就可以看出來。經常給誌勇寫信的有北大的、清華的、北航的、大連陸院的和黑警的。像北大、清華、北航這樣的學校是師專學生做夢都想去的地方,能考上這樣學校的人,注定會飛黃騰達。這些人總給誌勇寄照片和東西,誌勇在清華的哥們兒曾給誌勇郵來一套“李寧”運動服和一雙“阿地達斯”運動鞋,價值足可以抵上在師專一學期的生活費,這種情況
恐怕在師專還沒有第二例;第二,誌勇的記憶力是班級最好的,其牌技是這一點的最好佐證。誌勇號稱牌壇上的“賭神”和“東方不敗”,玩“三打一”從來沒輸過,出了兩三圈兒牌後,就能猜出其餘三個人的手裏都有什麼牌;第三,誌勇的水上功夫堪稱一絕,這是他親眼所見的,他還沒有看到過誰玩水玩得那樣好的。“司空摘星”吹噓誌勇的前兩點,班級的同學還是非常認可的,誌勇寢室的其他兄弟也證明確有此事。第三點大家就覺得有點誇張了,畢竟隻有“司空摘星”和誌勇去過縣城北麵的小水庫,其餘的人都沒見過誌勇的水中本領究竟如何,況且“司空摘星”吹牛的功夫在學校裏罕逢對手,說話的水分較大,他的話也不可全信。
或許是“司空摘星”替誌勇四處吹噓的結果,學校裏的很多人漸漸知道了誌勇的朋友圈兒裏中有風和小海。風和小海就讀的實驗中學也有部分學生考如了師專,對風和小海勇鬥“*”的傳奇故事非常了解,尤其風以縣文科狀元的身份考入了北大,也是縣裏的一大新聞,縣裏的同屆考生哪有不知到風的?因為風和小海十分了得的身手,部分學生對誌勇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進行各種各樣的猜測,竟出現了誌勇的功夫也非同尋常的傳聞。體育係的幾個學生專門到寢室裏拜訪誌勇,懇求誌勇能教幾手功夫。其中一人親眼目睹了風和小海與“*”在電影院廣場上的那場打鬥,那可是真刀真槍的功夫,隻在武打片裏才看到過。這名學生拍著胸脯說:即使體育係的所有人圍攻風和小海,也絕非兩人的對手,隻有趴下的份。這名學生平時也不是吃素的,身體素質在體育係當中堪稱佼佼者,其言頗令人信服。既然誌勇與風、小海是鐵哥們,功夫當然也不糠,沒準兒是一個師傅教出來的。誌勇從來沒有想過,風和小海的名聲竟傳到了,並且影響到了他的生活。小海劈磚的功夫,誌勇親眼見過,確實是真功夫,傳言肯定是真的,誌勇為兩個朋友而驕傲。雖然誌勇費了很多口舌解釋不會功夫,但仍然有一部分人不相信。正所謂“真人不露相”,高手往往深藏不露,憑空給誌勇罩上了一層神秘的麵紗。
“司空摘星”愈發佩服誌勇了,常常翻出誌勇的影集,對著風和小海的照片端詳半天,漸漸地風和小海幻化成了西門吹雪和葉孤城,月圓之夜,紫禁之巔,一劍西來,天外飛仙……作為兩大高手朋友的朋友,“司空摘星”自感身價倍增。“司空摘星”更願意與誌勇在一起混了,用他的話來說,和誌勇在一起混有安全感,不用擔心被人欺負。上食堂就餐的時候,“司空摘星”就遇到過這種情況——體育係學生主動邀請誌勇到體育係專用窗口打飯。能受到體育係學生的如此優待,是非常有麵子的事兒。體育係學生曆來是師專當中一個特殊的群體,心齊抱團兒,遇事共進退,比其他係的學生要團結得多。高中時代一個本分老實,甚至懦弱的學生一旦溶入體育係這個集體後,男性荷爾蒙便被充分激發出來,會變得“很狼”。其他係的學生鮮有與體育係學生叫板的。大概學校也考慮到了體育係的這些特點,所以在食堂裏專門給體育係學生開辟了一個打飯的窗口,防止體育係學生與其他係學生發生衝突。
誌勇也非常喜歡和“司空摘星”混在一起,可以說兩人惺惺相惜,也可以說兩人臭味相投。兩人有許多相似的習慣和共同的愛好。通常情況下,兩人會在一個星期內把助學金當中的飯票部分花完,剩下的日子便不再到食堂排隊打飯了,跑到位於師專北麵,師專附中東側的個體小吃部吃飯。小吃部並排三家,被學生稱為“三家店”。“三家店”的飯菜很便宜,菜可以買半個,且可省去刷飯缸子的麻煩。師專及師專附中的學生大都有在此就餐的經曆。每逢周末,誌勇和“司空摘星”定會犒勞一下自己,跑到師專西北方向,烈士陵園附近的小飯館搓上一頓。菜通常隻要兩個,一個貴點,一個便宜點。貴點的菜是鍋包肉或是回勺牛肉;便宜點的菜是尖椒幹豆腐,俗稱尖椒幹對付,或是漬菜粉。再要上一瓶當地產的“雙橋”牌白酒,俗稱“克山懵”。酒足飯飽後一同到錄像廳看通宵錄像。
九十年代初期,正是香港電影的黃金時期,大牌兒明星雲集,各類題材電影層出不窮。例如周潤發主演的《英雄本色》、《槍神》、《喋血雙雄》;周星馳主演的《鹿鼎記》、《九品芝麻官》;劉德華主演的《至尊無上》、《天若有情》等等影片,都給誌勇和“司空摘星”的克師生活留下了幾抹印記。兩人對燈光昏暗的錄像廳的感覺極為相似,都覺得趴在錄像廳椅子背上睡覺比躺在宿舍床上睡覺要香得多。午夜時分,錄像廳還會放一些香港無名演員排的三級片,“司空摘星”定要在第二天於寢室中大談一番,由此引發出班級或外班哪位女生適合排三級片的熱烈討論,偶爾觸及到寢室裏相關人士的女友,會招來一頓痛扁。挨扁後的“司空摘星”從床上爬起來的第一件事是從火柴盒裏抽出一根火柴棍兒銜在嘴角,然後指著對方的鼻子說:“兄弟,我不做大哥已經很久了!我從來不會逼朋友做他不想做的事,我有自己的原則,我不想一輩子讓人踩在腳下,你以為我是臭要飯的,我等了三年,就是想等一個機會,我要爭一口氣,不是想證明我了不起,我是要告訴人家,我失去的東西我一定要拿回來!”接著擺個鷹爪的姿勢,嘴裏又叨咕出:“十三太保,一夫當道!教頭快刀、浪子富翁、學生少爺、熊虎鷹豹、眼鏡煙嘴、長槍難逃!”手順勢向對方褲襠下抓去,再舉向空中做捏雞蛋狀,往往又會招致痛扁。
看小說是誌勇和“司空摘星”的又一大共同愛好,兩人差不多把圖書館裏能借出的小說都借了一遍。師專圖書館內的藏書號稱23萬冊,具有消遣價值的並不多。誌勇和“司空摘星”對“傷痕文學”都很感興趣,都認為那一時期最優秀的作家當屬張賢亮,張賢亮的《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和《綠化樹》堪稱是“傷痕文學”中的精品。“司空摘星”聲稱將來一定要找到和馬纓花一樣善良的女人做老婆,否則寧肯守身如玉,終生不嫁給女人。誌勇和“司空摘星”把圖書館裏的書看得差不多了便租書看。租書不用跑多遠,中文係就有一個老師專門幹租書的買賣。書的品種很全,有當下十分暢銷的小說,如《曼哈頓的中國女人》、《平凡的世界》等;有盜版的禁書,如《撒旦詩篇》等;有爭議的理論性書籍,如《山坳上的中國》等;有半武打、半色情的小說,如《獨眼黑狼》、《邪仙陸飄飄》等;還有一些純粹的黃色小說。普通圖書租一天隻需三毛錢,黃色小說租一天則要五毛錢。“司空摘星”通常會在晚自習上捧一本黃色小說研讀,沒什麼不好意思的,班級裏也有大膽的女生租黃色小說看。因為這類小說都很薄,為了省五毛錢,男女生之間偶爾會互相串換著看。初中時代,大家都知道有一本手抄本的黃色小說《少女之心》,據說看完這本書的人馬上就會變壞。國內曾有一位很著名的歌手和一位很著名的電影演員都因受到《少女之心》的毒害而走上了犯罪道路。“司空摘星”看完若幹本黃色小說後並未顯露出犯罪的跡象,其它人也都沒有。“司空摘星”公然在班級鼓吹,雖然沒看過《少女之心》,但料想《少女之心》的黃色程度遠遠不及現在的黃色小說,要說小毛孩子看了此等作品可能會誤入歧途,說成人看了黃色小說會犯罪,多半是扯淡。“司空摘星”還有過寫一部黃色小說的計劃,書名就叫《寡婦和光棍兒》,但寫了兩千餘字後就擱淺了。原因是大家看過他的描寫後,都說不好看,除了咿呀亂叫就是省略號,恐怕不會有什麼銷路。看來辯證唯物主義中關於實踐出真知的理論一點都沒錯,“司空摘星”沒這方麵的實踐,當然就談不上什麼真知,“司空摘星”的黃色作家夢就此破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