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講座已經是中午了。先生課講得非常好,對中國股市形勢分析得十分透徹,風有茅塞頓開的感覺。風和衛華在清華裏的一個食堂裏吃完了飯,又匆匆返回燕園,下午有兩節法學專業課,對於專業課,風絲毫不敢懈怠。兩節課後,風和寢室的兄弟們一同回到了宿舍,剛呆了一小會兒,牆上藍色傳呼器響了起來,樓長“薛姨媽”的聲音灌入了每個人的耳朵裏:“夏風,夏風,你班有個叫趙茜的女生找你,我讓他上去了。”“知道了!”風對著傳呼器大聲喊。
風所住的宿舍樓裏共有三個樓長:薛樓長、常樓長和趙樓長。樓長輪流值勤,一人一天班。不知是哪位高材生給樓長們起的外號,暗地裏,學生們稱薛樓長為“薛姨媽”;稱常樓長為“阿長”;頂數趙樓長的外號赫亮——“趙光腚”。風和三個樓長處得非常好,因為風總在宿舍樓裏推銷東西。起初,三個樓長都不準風在樓裏賣東西,風采取了一些措施:幫三個樓長幹些掃地、打水之類的活兒;隔三差五給三個樓長買點兒廉價煙酒,三個樓長便默許了。憑心而論,風覺得三個老頭兒都不容易,退休後還來幹這份工作,家庭經濟條件一定不會太好。樓長的工作並不輕鬆,衛生、治安、收發等雜七雜八的事很多,頗為辛苦。剛才進寢室樓時,風幫助“薛姨媽”倒了一次垃圾,所以“薛姨媽”知道風在宿舍裏。
趙茜是係裏最惹人注目的女生,人長得漂亮,家庭有很深的背景,是國內某著名民營企業老董的唯一千金。趙茜喜歡穿名牌時裝,衣服換得令人眼花繚亂,高傲得像個公主,身後有成群的追求者,梁宗輝就是其中的一個。趙茜一直對風存有好感,總找些理由接近風。而風冷漠得如同燕園裏的一塊石頭,對待趙茜與對待班級的其他女生一樣,不遠不近、不鹹不淡。風越是這樣,趙茜越覺得風有個性,越喜歡風,不過直接到宿舍找風,還是第一次。聽到有女生到訪,寢室裏的六個人以最快的速度把宿舍收拾了一下,軍訓時學到的本領派上了用場。
趙茜進屋後,很有禮貌地與眾人打了個招呼。梁宗輝熱情得一反常態,從櫃子裏拿出了蘋果,大方地一人分了一個,張羅著要給趙茜削蘋果。趙茜示意梁宗輝不要削,笑著對風說:“夏風,我們寢室的燈管壞了,你個子高,能不能幫忙換一下?”
“哎呀!真不巧兒,我和馬寶川正要去清華看同學呢!”風很平淡地說。
“真是這樣的,我倆剛要出去,夏風的同學大概都等著急了。”馬寶川十分理解風的意圖,馬上打了個圓場。
“是嗎?”趙茜的語氣中透著一絲失望。
“這樣吧,我再給你找個人,梁宗輝你不是沒事嗎?”
“我沒事,我願意為趙茜女士效勞”!梁宗輝聽到有如此好事,嘴馬上就咧開了。
“那好吧,麻煩你們了!”趙茜斜了一眼梁宗輝,無奈地說。
出於禮貌,風把趙茜送下了樓,看著梁宗輝尾隨著趙茜走遠了,風又返回了宿舍。風一進宿舍,司馬雲飛就搶著說:“換燈管兒,顯然是個借口!我敢打賭,‘趙倩男’那丫頭肯定要對老四下毒手了,老四你要去的話,‘趙倩男’百分之百會請你吃飯的,那丫頭金票大大地有!說不定還有更好的事兒。老四,大哥可真服你了,整個一個柳下惠,坐懷不亂!”司馬雲飛一向管趙茜叫“趙倩男”。
“該不會便宜老三吧?你瞅剛才老三那樣,樂得屁顛屁顛的。”劉漢超說。
“我猜,那丫頭絕對不會讓老三討到半點兒便宜,老三充其量就是個單相思,一個‘大鷓鴣’!說不定還會倒黴,你想老四不去,‘趙倩男’肯定一肚子委屈,傻冒老三能不倒黴嗎?”劉曉明說。
“‘大鷓鴣’是什麼意思呀?”劉漢超問。
“辛棄疾有詞《菩薩蠻》雲: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傍晚正愁餘,深山聞鷓鴣。鷓鴣是一種鳥,叫起來的聲音是‘行不得也哥哥’。”通曉詩詞的馬寶川直接回答了這個問題。
“‘大鷓鴣’有意思,我以老大的名義正式命名寢室老三梁宗輝為‘鷓鴣兄弟’。住一個寢室這麼長時間了,我從來沒吃過老三一口東西,多虧老四了,否則我這輩子都甭想吃到老三的蘋果核兒,晚上老三回來,我們好好整治他一下。”司馬雲飛扶了扶眼睛,帶著一臉壞笑說。
大家對司馬雲飛的提議都表示讚同,商量出了具體的整治辦法。風一向看不慣梁宗輝身上的小市民習氣,不過大家畢竟同一個寢室住著,既然梁宗輝對趙茜有意思,也就樂得做個順水人情,創造些便利條件,至於梁宗輝能否如願以償,那就看他的造化了。風對趙茜沒有任何的愛慕之情。盡管趙茜人很長得非常漂亮、為人大方、家裏有錢,但風就是沒感覺。風始終忘不了露,常常去人大的校園逛上一圈兒,這本應是露就讀的學校。露的端莊;露的美麗;露的一顰一笑……牽痛了風的心。風與蓮經常通信,對蓮漸漸萌生了好感,心裏怎麼還能容得下別人呢?
風和馬寶川在農園食堂吃完晚飯後,到三教上自習。風先看了一個小時的法律專業課書,又自學了一個小時的高數,風對數學有一種偏愛,高考時,風的數學是滿分。接下來的時間,風整理近期收集的股票信息和資料。馬寶川一晚上都在閱讀英文版的莎士比亞作品選集。這半年,馬寶川的英語水平提高得很快,經常光顧俄文樓前的英語角和人大的英語角。對於酷愛學習的人來說,時間總是過得非常快,不知不覺就到了教室熄燈的時間,很多人很不情願地走出了教室。北大學生大都學習刻苦自覺,鮮有混畢業證的人。其實在北大混個畢業證並不難。據說老北大曾經把後門檻鋸下來放到了正門,意思是進北大難,出北大卻很容易。
風與馬寶川匆匆趕回到宿舍,洗漱完畢,拎著兩個裝滿麵包、火腿腸和方便麵等食品的大塑料袋挨個寢室走。整棟宿舍樓裏的人都熟識風和馬寶川,把他倆稱為“夏飼養員”和“馬飼養員”。風對飼養員這個稱謂並不反感,記得小學四年級語文書中就有一篇文章叫《飼養員趙大叔》。飼養員的名字聽起來很親切。很多學生有吃夜宵的習慣,也有買明天早飯的,風和馬寶川批發的小食品數量是經過測算的,哪些學生吃夜宵,哪些學生買早飯。在水房歌手歌聲漸稀的時候,風與馬寶川拎著兩個空塑料袋返回了宿舍。寢室人馬到齊後,司馬雲飛把話題引向了梁宗輝。司馬雲飛故做關心狀說:“老三,下午燈管換得還順利吧?趙茜是不是請你吃飯了,真讓人羨慕啊!對了,你櫃裏還有沒有蘋果了,你小子也不能總是被窩放屁——獨吞呀!”
一提到換燈管的事兒,梁宗輝滿臉沮喪地說道:“唉,甭說吃飯了,連口水都沒讓喝,還有更慘的事呢,白白充當一回廉價勞動力。”
“什麼慘事呀?是不是燈管沒換明白呀?”劉曉明問。
“燈管還不好換呀!壓根不是那麼回事兒!換完燈管以後,趙茜說寢室的布局不合理,要我幫忙把幾個櫃子挪到指定的位置,我費了九牛二虎的力氣把櫃子挪完了,趙茜看了看說,還不如原先的順眼,讓我再把櫃子挪回去,聽到這話我差點兒哭了。我挪得慢點兒,趙茜說我幹活笨,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整個一個燒雞大窩脖!”梁宗輝帶著哭腔說。
“老三,你辛苦了,這苦本來應該我吃,唉!世事難料呀!”風悠悠地說。
“老四,甭跟你三哥來這套兒,真當你三哥是白癡呀!明擺著你沒去,趙茜才把你三哥作為出氣筒的,這回我算明白了,不該揀的便宜絕對不能揀。”
“老三,別上火,麵包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我常常這樣想:‘希望是本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這正如地上的路,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劉漢超拍了拍梁宗輝的肩膀顯得很深沉地說。
“算了,看來蘋果是吃不上了!為了安慰心靈受到九度燒傷的老三,我們合夥給老三演個節目吧!弟兄們抄家夥!”司馬雲飛發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