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承先哲繪錦繡
桑榆未晚霞滿天
皓首先生誌依然
願化雨露潤新荷
何懼嚴霜損玉顏
書案可知燭火暖
青衫應覺月光寒
雙手鋪成棟梁路
一片丹心係江山
庭前桃李春意濃
風華少年聞雞舞
常願滄海濟白帆
他年蟾宮折桂還
感懷盛世譜新篇
誓攜書劍越前賢
雛鳳回眸初起處
萬紫千紅花爛漫
蓮靜靜地聽風的朗誦,少女的心徹底為風的才氣所折服。眼前的風已經不是那個於課桌底下偷偷翻閱武俠小說的毛孩子了。這個有些憂鬱,有些孤傲,熱愛運動,渾身上下充滿書卷氣的英俊少年深深吸引著蓮。蓮真想和風到外麵的曠野中走走,在潔白的雪地上留下深深淺淺的四行腳印,可是風就像他的名字一樣,難以琢磨,難以把握,蓮的神情有些黯然,輕輕咬了一下辮梢。
聯歡會在“成吉思汗”和“阿裏巴巴”的迪斯科舞曲中結束。同學們盡情地跳著、蹦著、唱著,肆意揮灑熱情和汗水。小海不知從什麼地方找了個破盆子,把破盆子當成架子鼓,把爐鉤子當成鼓槌兒,和著音樂的節拍鼓點敲著,還像電視裏的鼓手一樣,時不時地甩甩頭。這群稚氣未褪的少男少女已經漸漸懂得了離愁別緒的滋味,煩惱也伴隨著青春如期而至,總有一天,這群孩子也會長大,也要麵對人生的風雨坎坷。在這“為革命保護視力”的年代,在這為成長為“四有”新人努力的年代,在這為實現“四個現代化”而奮鬥的年代,這些少男少女的內心都充滿了五光十色的夢想,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在慶華的提議下,同學們找來了照相師傅,盡管光線有些暗,大家照相的熱情依舊很高。蓮特意選擇風身邊的位置站好,同學們張嘴喊“茄子”的刹那,蓮盡量向風一側靠了靠,這是蓮離風最近的一次。
87年的春節晚會在費翔“冬天裏的一把火”和“故鄉的雲”的歌聲中達到了高潮,風從家裏的12英寸黑白電視中認識並記住了這個高大英俊的混血青年,他的歌聲、他的舞姿、他的發型令風為之傾倒,在此之前,風對成熟男性的崇拜僅限於《上海灘》裏的許文強。風又想起了雨,雨給風的六顆水果糖快放不住了,風卻始終沒舍得扔掉。春天的鍾聲敲響的時候,風默默許下了三個心願:一是希望體弱多病的母親在新的一年裏,身體健康、平平安安;二是祝願雨能找到像許文強、費翔一樣的人生伴侶;三是希望自己能夠順利考上一個理想的中專,早些賺錢養家。
春節過得很平淡,風甚至沒有放爆竹。去年,風和夥伴兒們對放爆竹還饒有興趣,把一掛爆竹拆開單個放,今年卻一點兒興趣也沒有了。看到小自己一兩歲的孩子歡天喜地放著爆竹時,風覺得真的長大了。
初四清早,慶華、誌勇、建國、小海一起來找風,約風去中排幹打冰窟窿攪魚,賣魚的錢除了補貼家用外,還可以買幾本書。打冰窟窿是力氣活,靠單個人的力量是無法完成的,厚厚的冰層需幾個人輪流打,往往冰層尚未打透,汗水卻浸透了棉襖。
連隊距離中排幹有十五裏左右的路程,沒有正式的公路,是一條坑坑窪窪的田間小路。自行車行駛在路上就像行駛在搓衣板上,經過一路的顛簸,幾個人到了中排幹,意外地遇到了王晨光、王友和李鳳軍。經過半年的勞動,三人看上去更粗壯結實了。王晨光打扮得像一個趕車的車老板子。身上穿著一件破舊的軍用棉襖,露棉絮的地方粘貼著黑膠布,棉襖扣子早就不全了,好在腰間係著一根麻繩係才不至於坦胸露懷;頭上的狗皮帽子翻卷著,帽翅隨著身體的運動上下呼扇,仿佛裏麵裝了什麼特別的機關。王友和李鳳軍的穿著打扮比王晨光強不了多少,地地道道的農民形象。他們已經弄完了一個“窩子”,正在往尿素袋子裏裝魚。
小海的眼尖,離老遠便認出了三人,大聲喊著他們的外號,衝過去給了每人一拳。王晨光、王友和李鳳軍見到風這夥人也特別高興,大家很長時間沒見麵了,怪想的。
“晨光、友子、鳳軍,哥兒幾個來得可真早!”風上前親熱地打著招呼。
“還是像小海那樣叫我們‘波奇、’‘大友子’、‘斑蝥’吧!聽著順耳,叫名字聽著格楞,顯得生分了。‘書生’怎麼樣?學習還拔頭子吧!可別學我們仨,我們他媽的也就這德行了,順壟溝找豆包的命!‘書生’要給哥兒幾個爭氣呀,考上中專或大學什麼的,將來弄個場長當當,我們哥兒幾個也能借光,到時可別忘了咱哥們兒呀!”王晨光邊說笑著邊從兜裏掏出了一盒“禮花”煙,隻有慶華接了王晨光遞過來的煙。王晨光、王友和李鳳軍吸煙的樣子顯得很老道,看得出他們已經有些煙癮了。
聊了一會兒,王晨光、王友和李鳳軍執意要把攪上來的魚分出一半來,風等人說什麼也不肯。死冷寒天的,花費力氣不說,找到一個有魚的窩子也多半靠運氣,掙這種錢極為辛苦,怎好占這種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