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傳來父親的吼聲:"是小子走了就別想著回來!"
我拖起行李,頭也沒回,徑直朝門口走去:"放心吧,爹,我走了你就少了一個負擔,這個家我永遠也不回來了!"
"好!這才像我老宮家的兒子!"那聲音少有的洪亮。
知道他心裏恨我,我一腳把門蹬開!提著行李衝出了養育我十八年的家。
武裝部的院子裏擠滿了人,全是穿著新軍裝的新兵和送行的家屬。我從自行車後麵拿下行李,把車子交給六弟小兵。
十二歲的他剛比車子高一點,因為娘生他時候大哥當兵走了,走個大兵所以給他取名小兵!他眼巴巴的看著我:"四哥,到了部隊別像以前那樣了。"
我斜了他一眼:"啥樣?你懂什麼,快去上學得了!"
他眼淚巴岔的,把一條腿跨到三腳架裏蹬住腳踏板,飛快地把車子騎跑了,我記得這種騎法叫"掏襠"。
忽然哨聲想起,"集合了!"
我們的接兵部隊首長叫王立省,武警部隊副大隊長,上尉,內蒙古赤峰人,人長得高高大大,人很有氣勢,嗓門很大,愛說笑話,他手裏拿著花名冊,點到名字的就在他麵前列隊。
人都到齊了,他講了一些注意事項,緊接著我們被塞到幾輛大客車裏麵,陸續找好位置坐下,大概要統一出發去火車站轉乘軍列,此刻一道玻璃窗隔開了家鄉,親人……
我看到姥姥,母親,還有大姨表姐和幾個親戚站在窗外,姥姥對我擺手,娘和姨在抹眼淚!我和他們招招手!回去吧,別送了,沒有什麼好難過的。
車要啟動了,車廂裏頓時亂成一鍋粥,新兵們基本上都哭了,我看了看這些未來的戰友們哭的滑稽像,就笑了出來,這一個個熊樣還來當兵,到部隊可咋整!
"看看,看看人家小宮!你們這些熊兵都給我憋回去,都別哭了!"王大隊長扯開嗓門吼著。
車緩緩開出武裝部大門,送行的親人們搽著眼淚揮手道別,我平靜的望著窗外,車開出門口,我忽然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在門柱旁邊。遠遠的望著我們的車,瞬間我們倆眼神相對。
父親,他居然來了,來幹嘛啊,送我嗎?你讓我走的開心點,走的幹淨利索點好不好,啊?
我突然哭喊了起來,撕心裂肺的嚎叫著!說不清楚是什麼情感讓我如此失控。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眼淚止不住噴流出來。這一哭把車裏的人都驚呆了,他們都不哭了,停下來看我!
王大隊長也楞住了,叨咕了一句:"你這個熊兵,白誇你了,剛才那是跟老子裝鎮靜呢!"
別人離家什麼心情我不知道,我當時的感覺仿佛是逃出牢籠,重獲新生,這個想法也注定自己要經曆漂泊的人生吧。
大客車把我們送到火車站,整個站台上一片綠色,全是軍人。我們被編成臨時的班,排著隊登上南行的軍列。列車開動了,故鄉被拋在了身後。再見了黑龍江,再見了哈爾濱,再見了生我養我的故鄉!
我們的目的地一千公裏以外的遼沈。長這麼大還沒有走過這麼遠的路,感覺好興奮,那個夢寐以求的軍營正在等著我去和她親近,那裏將開啟我嶄新的人生之路!
海不辭水,田不辭土,人不辭路,虎不辭山!
人生有幾人能把握得了自己,又有哪個人不曾辭過路,哪隻虎不曾辭過山呢?
隨著列車的晃動,大概是折騰太久了,感覺有些疲勞,也不想講話,閉上眼睛眯著,思緒又回到了剛剛離開的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