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遲流塵正火氣衝天地趕往宣賓客棧。
該死,一時沒看住,就讓那個老滑頭溜了。想起今早去往李培的房間,人不見,隻餘書信一封。
‘’老奴實是掛念宣州舊事,故先行一步到往宣賓客棧,待老奴囑托完已,便隨三皇子前往京城。擅自離去,請三皇子恕罪。‘’
雖然在小木屋,聽到李培問起‘是否按原先路線返回’時就知道他有些小心思,自己也警告過他了,但沒想到他還是一意孤行。難道人上了年紀就會任性了?他到底知不知道這一路有多危險,而宣賓客棧更是成了‘風暴’中心。
阿邦,阿離。想起那些未寄出的信上的名字,遲流塵眉頭一皺。是客棧中的那兩人嗎?讓你放心不下的,就是那兩人嗎?
有一個詞叫‘’世事難料‘’,還有一個詞叫‘’人心難測‘’,就如現在,李培沒想到自己會躺在血泊中,腹部的傷口在汩汩地流血,而刺殺自己的,竟然是自己百般掛念的幹兒子——阿邦。阿邦,就是那晚在後院信誓旦旦地說‘至死都會完成囑托’的中年人,此時他正拿著一把刀,刀上染血,劇烈的顫抖使刀幾次掉落在地,口中一直喃喃:‘’當家的……幹爹……您為什麼要回來,本來都快放人了,為什麼……‘’
李培原本已心灰意冷,聽到阿邦的喃語,遂手捂腹部,掙紮著抬起上半身,艱難開口:‘’阿邦,到底發生什麼了,你為什麼這麼做?‘’
‘’幹爹!‘’聽到李培虛弱的聲音,阿邦終於崩潰,跪了下來,嚎啕大哭,‘’對不起,幹爹,對不起,他們抓了阿梅和虎子,逼我說出您的下落,本來我都快糊弄過去了,人也快放了,可您卻在這個時候回來了,即便您再怎麼偽裝,但這幾天他們都嚴密地監視著我,所以您一出現他們就知道了,是他們逼我的,我真的沒辦法,沒辦法啊!‘’
李培心裏不知是高興還是難過。這不算背叛吧,為了阿梅和虎子,為了他的妻子兒子。當初他偷東西不也是為了家人?想起當年相見的情景,李培嘴角彎起。是一個視親人如生命的男人啊。因為是賤民,找不到活兒,可又不能讓家人餓死。‘’你把我送去官府或是殺了我都沒關係,隻求你救救我的老婆兒子,救救我的家人!‘’家人,對於從小在宮中長大的自己,是一個多麼遙遠陌生卻又溫馨的詞彙啊。於是,將他收為了幹兒子,他也喚自己幹爹,以為這便成為了家人,可是……李培抬起手,看著手上那刺目的鮮紅,自嘲一笑。終究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阿離知道嗎?‘’李培的聲音已漸漸低了下去。
‘’應該不知,我把他支走了,‘’阿邦目光呆滯,隻盯著那一地鮮紅,‘’幹爹……‘’
‘’不知道最好,不要讓他知道,‘’李培麵色蒼白,已是不支,但還是做著最後的囑托,‘’去找阿離回來,你們倆趕緊走,離開這個地方,走得越遠越好。‘’
即便你從未將我當做家人,我卻一直把你當兒子。哪個孩子會不犯點錯,所以,雖然這次犯的錯有點大,幹爹我,還是原諒你了。而且,幹爹要向你們道歉,對不起,把你們牽扯進來了。
‘’還有阿梅和虎子,我要等他們回來。‘’阿邦聲音愧疚顫抖,目光卻堅定。
李培心裏五味陳雜。
你的妻子和兒子,大概永遠也回不來了。
李培閉上了眼睛。
‘’阿邦,對不起。‘’
三皇子,恕老奴食言了。
這邊李培方咽氣,那邊五個身影已纏打了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