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國士,昭國的蘇瑾言堪稱天下第一。字子墨,書香門第,科舉入仕,後被帝王重用,一朝拜相,步步為營。蘇相早年家境貧寒,其母頗明大智,遣其山遊列國求仕。後來到昭國,內修國政,外圖霸業,開地千裏,稱霸西戎。這昭國國君名政浩,生得醜陋,臉上全是隕坑,許多結了疤,頭發稀稀落落,幾乎半禿,極具一統九州野心。
時為九月,兵臨城下,蘇丞相負手立於城上,遠方錚錚殺伐入耳,他眸色深如墨,邊塞的狂沙如席,肆虐的風卷起戰袍。此處陪他迎敵的是裴徹將軍。蘇丞相抬眸遙觀戰局,問:“裴將軍,敵眾我寡,你如何看待?”裴徹咧嘴憨笑,大手一揮:“丞相,兵力,並不代表戰力。”擊鼓助戰聲起,城門大開,裴徹跨馬掠出城門,長劍一揚,一路上不知劃過幾人脖頸,熱血灑在冰冷的劍鋒上當即失了溫度。城上傳來丞相聲如洪鍾的叮囑:“將軍切勿戀戰!”接過下屬遞來的領旗交錯一揮,局勢發生變化。士兵成雙翼包抄,中間變換成青鳶之首直擊敵中央。繼而步步逼近,振臂一揮,雙翼合攏包圍敵軍,緊抿的唇角上挑出一道弧。見時機已到,將士領旗交遞給忠將指令,抄起彎弓,箭首遙指敵軍中心,眸色一凝,指尖拉弓發力,突然鬆手,箭頭直指敵帥。
裴徹領命繞敵後方按計劃發出信號,城樓之上當即便有了回應。下令做好埋伏,布局已成,就待敵軍回撤便可合兵圍殲。待兩軍合力破敵,天色已暗沉,縱觀戰場,地上屍骸連綿,裴徹不忍去看,身後雲湧風動,紅霞渲染天際。江山如畫,染盡風華。後人將此戰寫入史冊,史家稱之為,靖安之戰。
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燃著的木炭將天地映紅。大團白色的煙霧升騰在空氣中,鼻腔被鬆柏燃燒的氣息溢滿,草原一望無際,彌漫荒蕪悲壯的色彩,血祭祀的車架從南方駛來,有人在像烤玉米一樣烤一種奇怪的生物,他們以一種認真肅穆的表情烤著,一邊不斷將東西分發給周圍的人,血祭祀遠遠看著,雖然聞不到味道,也掩住口鼻隱隱作嘔。火焰撩起一人多高,那個充滿火星的區域裏被烤的東西,不知道是外星生物還是人的屍體。血祭祀沒有駐足,繼續北去。血祭祀原是萱國的女奴,被政浩花十兩銀子買來,用為占卜、與神互通消息的天師。
“魔法的作用,人身上任何東西,穿舊的鬥篷、帽子、骨頭、一滴血都能從火中昭示出這個人的去向。”血祭祀襟起裙擺,將整個身體深陷進橡木皮革座椅裏,侍仆敲門後端進茶點,“如果我不叫你的話,不要進來。”抬眼斜瞥後,視線轉回蛇吐著毒信子般嘶嘶作響的爐火,她已經在火焰旁不眠不休地等待三十多個小時,血祭祀掐了一把額頭,起身走向架子旁取下一杯葡萄酒。夜深人靜,隻有永不停歇的幹風在窗外聲嘶力竭地哀嚎,時刻緊繃的神經勿需再刻意用隨意散漫的表情遮掩,她脫下披風,一頭象征著火吻而生的紅發自由散開,坐回椅中再次振奮精神,像一個求知欲旺盛的孩子般癡迷地觀察火焰,但結果令人倍感失望和疲憊。這已經是第二次從火焰中看見雪諾了,血祭祀無法要求拉赫洛通過火焰向她展示什麼,但她亟需一個有價值的預兆,以助史坦尼斯在星辰泣血之時驅離黑暗。
無數次回憶光之王激動人心的饋贈——孤山隱匿塵霾覆麵,他們駛入不斷加劇的風暴之中,真王手持火把,將聖戰點燃……時間已然不多,生命的每一刻都得爭分奪秒,即使勝利是必然的把握時機也同樣重要,沒有緣由去考慮什麼投機取巧之途。“吾王……要去長城……”她閉目沉思,如同一個虔誠專注的解謎者那樣喃喃自語。聖火不會失誤,必須清晰領悟每一個細節的預示,倘若在光之王有所啟示的時候因為心不在焉而錯過,那她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漆黑的烏鴉,和血紅色的眼睛在火焰中熊熊燃燒,仿佛死死盯著她。火焰中跳動著狹窄的隧道蜿蜒至長城,接著又閃現過很多場景……必須從這些紛繁雜亂的線索中理出頭緒,神誌不清的狀態下,她能看見更多,卻無法做出有效的思考,神是吝嗇的,不輕易為世人指明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