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古典氣息頗重的高層樓閣,龍鳳纏繞盤銜,樓柱之上雀鳥花卉栩栩如生,烏青色的翹頂之下,層層露簷是朱紅色的瓷瓦鋪就,遠遠看去便知道是個典雅華貴處處奢榮的地方,與周圍那些堪堪可稱為精致的建築形成偌大的對比,這便是嘉杏樓了。
九層樓閣內,冷冷清清,香爐中點著的靜心醉熏遍每一處角落,一位月色白袍老者閉目盤坐於一座赤金琉台上,斑駁頭頂不斷升起縷縷寒煙,老者麵色苦楚顫抖不已,仿佛是在承受著酷刑之痛,青紅之色在臉上此消彼長,直至青色被紅色以龜速逐漸壓製,然後全然消退,老者才長長的呼了口氣,須發皆被冷汗浸濕,房頂和周身都結了霜,死氣沉沉的雙眼中透露著劫後餘生的輕鬆。
旁邊的一個大胡子中年人兩手交叉相握,從老者一回來他就緊張不已,對方的痛楚他好像能感同身受一般,揪心連連,此刻見老者雙眼睜開,趕緊上前恭恭敬敬謹慎地扶托著老者,讓他坐到軟靠長椅上。
感受到房間內刺骨的冰冷,大胡子痛心不已,手掌一握一鬆,又握又鬆,不忍道:“陳師,這次的寒毒實在是……唉,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了,您就讓我和小周去試一試吧,毒魂丹就差最後一味藥材,這樣放棄實在是太讓人不甘心了。”
老者低著頭倚靠在長椅上,有氣無力地擺擺手,語重心長:“此事勿要再提,雖然我未曾收你們為徒,但你們既然喊我一聲陳師,盡心盡責地跟了我這麼久,我又怎麼能看著你們去為我送死,你們幾個雖然實力也算不錯,但要去闖西陵皇宮必定是有死無生。”
大胡子虎目泛紅,咬牙力爭道:“這麼多年來什麼龍潭虎穴我們沒闖過,我不信拚上我們幾條性命就沒有一線希望。”
老者虛弱的身體微微一僵,眼中濃濃的欣慰和感動,“那裏遠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那麼簡單,就算讓我在全盛時期再突破一大階,也不敢說從那裏橫行無阻,而且最近有消息,那個家夥從天北宗回到西陵皇城了,你們若是遇上了豈有幸理?”
“那個家夥回來了?!”這個令人震驚壓抑的消息讓大胡子麵如死灰,若說之前自己的提議有萬分之一的成功機會,那此刻真的連一絲都沒了,雙目一沉恨恨道:“李劍霄!”
提起這個名字,老者混濁的老眼瞬間變成了仇恨的漩渦,他顫抖的手徐徐拉開衣袍,一道蔓過整個上身觸目驚心的傷痕顯露出來,傷痕之下的冰冷湛藍色彩時隱時現,猶如封閉多年的冰窖突然開啟,不斷地釋放出驚人寒氣,胸口幹枯如柴,經脈痙攣鬱結,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這體內的寒毒所致。
老者雙手抓著長椅發出哢哢的響聲,表麵直接是崩裂出道道蔓延不止的裂紋,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得念出那個名字,“李!劍!霄!喪子之痛,還有這一招寒蟬劍災,老夫銘記在心!”
悲戚憤然的氣氛久久不散,兩人半晌無話,各自沉浸在自己的苦痛中。
“陳師今天為什麼阻止了我,雷家那個小雜碎有膽妄圖傷害你,我殺了他都是輕的,別人怕他雷家,我們嘉杏樓還未曾將其放在眼裏,雷宏那個偽君子也是一肚子壞水,在眾人麵前還裝出一副仁義和善的樣子,我呸!”
陳師臉色緩和不少,拉過大胡子坐在他旁邊,拍了拍其肩膀,“我說你啊,跟了我這麼久還是當年那個林虎,一點兒都沒變,還是那麼毛毛躁躁,動不動就要打打殺殺。”
林虎嘿嘿一笑,毛糙的大手抓了抓後腦勺,聽著陳師的教誨。
“今天的事情明顯是雷宏的授意,上次他到四層找王勝想花大價錢買斷幾個重要客源,被我撞見給拒絕了,他表麵是風平浪靜實則恨意滔天,嗬嗬,我嘉杏樓什麼時候成了他攬金聚銀的地方?不過那個家夥一向睚眥必報謹慎多疑,王勝又對我畢恭畢敬,他一時捉摸不定我的身份,就想拿雷明的流氓作風來試試踢開我這個絆腳石,能成固然稱了他的心意,就算失敗了以他的精明圓滑,把雷明再抓起來裝模作樣的狠狠懲戒一番給我們賠罪,最後還能落得個嚴加管教恨鐵不成鋼的名聲,這不是他的拿手好戲嗎?”
林虎聽了當即眉毛一豎火冒三丈,怒聲罵到:“這個狗娘養的!我去拆了那偽君子的狗窩!”說罷狠狠地一拳砸在扶手上,大邁闊步就要向外走去。
“給我回來!”看起來虛弱不已的陳師一聲低喝,竟然有些不怒自威的氣勢,將林虎的一腔怒火強行按了回去。
“坐下!”
林虎極不情願的憤然坐下,鼻孔裏發出氣衝衝的聲音,不過他也不敢忤逆陳師的命令,低著頭像個叛逆賭氣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