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校醫走到夢昕跟前蹲下身去問:“會哪不舒服嗎?”
夢昕有些吃力地搖搖頭,說:“隻是頭有點暈。”
接著老校醫翻了翻夢昕的眼皮,看看她的手,不到兩分鍾的工夫,他撐著腰緩慢站起來,然後又是慢慢卸下眼鏡抓在手上。大家都眼睜睜看著老校醫,可他依舊倚老賣老慢吞吞地說;“沒什麼事滴啦,大驚小怪什麼滴啦,隻是嚴重貧血滴啦,以後補充營養就是滴啦,現在你們去買塊糖讓她含著就是滴啦。”
宣子鼓圓著眼睛看著老校醫一下子笑岔氣了。
老校醫狠狠瞪了她一眼,她又想起了鬼片中的老鬼便趕緊雙手捂住嘴不做聲了。
蔣少其說:“那我去買糖,你們在這看著下。”說著他溫和地問夢昕:“你愛吃什麼糖啊?”
夢昕說:“橙汁味的棒棒糖。”
然後少其就很快跑出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老校醫將眼鏡放好,就躺在太師椅上搖晃起來,很是安詳。
宣子四處張望。
夢昕好了許多,臉色也開始紅潤起來,薑小麥抓著夢昕的手說:“以後要補充些營養啊,象這樣的身體怎麼行啊。”
夢昕安靜地點頭。
少其很快回來了,手裏抓了一把橙汁味的棒棒糖,五顏六色的,唯一一樣的就都是橙汁味的。他的額頭上有很大的汗珠。
夢昕接過一個說:“謝謝。”
少其將剩下的都一股腦塞給她,笑著說:“留著以後可以吃,小賣部再在沒有了哦。”
夢昕心頭濕濕的溫暖,她紅著臉接過來,然後放在褲袋裏。
大家笑了,各種各樣。
在他們走出校醫室的時候,宣子說:“校醫爺爺,再見。”說到這裏的時候老校醫睜開眼睛笑容爬滿那張被歲月侵蝕的不成樣子的臉,可宣子接下來學著老校醫的腔調說:“滴啦----”音拖的老長。老校醫的笑容立刻僵死在臉上,說著更加惡狠狠地白了宣子一眼,宣子趕緊跑,不然晚上她肯定做噩夢。
薑小麥,少其,夢昕無奈相示一笑。
......
經過一段曲曲折折的弄堂,天空被這些斜斜叉叉分割成了豆腐塊。好不容易看見了食堂朱紅色的大門,身旁有好多人端著飯盒進進出出,薑小麥說:“終於到了,怎麼這麼遠啊,明天向學校建議下。”
“對對對對,我們的青春呆會就要死在去食堂的路上了。”宣子歎道。
韓夢昕抬頭望著淡藍色的天空,灰色的雲朵匆匆掠過頭頂,晚風輕柔地吹著,她的長發遮住了眼睛,忽然間一絲淡淡的傷感湧上心頭,她有些想媽媽了,她想以後天天都得走這麼多路去吃飯,不驚心頭一顫,有點兒背上吹過冷風。
宣子的話沒人接下去,宣子有點兒掃興,她走進食堂,看著高高的天花板,整個食堂除了齊刷刷的兩排長桌和壁上那些偉人關於愛惜糧食的名言外,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宣子的目光四處遊走,很快她的臉上浮出笑容,很難以琢磨的笑。柳林風順著宣子的目光望去,他看見了李紳的那首婦孺皆知的名句:“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他知道她幹什麼笑,但還是當做個話題說:“笑什麼呢?”
食堂裏人聲鼎沸,小聲的對話很難聽到,蔣少其,韓夢昕,薑小麥都沒有聽見柳林風的話,可是宣子卻是聽得清清楚楚,好象一個響雷在耳旁炸開,她連忙轉過身來,卸下笑容,看著柳林風幹淨的臉龐,不知所措。柳林風被宣子盯盯地望著,不驚低頭看了看自己,感覺渾身熱辣辣的。“那首詩有那麼好笑嗎?”柳林風說著想打破尷尬,也提醒宣子收回目光。
“不是,我隻是這首我從小學開始不知看了多少遍,聽了多少遍,今天在這又看見了,隻是覺得有點滑稽。”
“滑稽?”柳林風追問道。
宣子一下啞了口。大家都明白這隻是一種自我感覺,是說不清楚的。
正當宣子不知如何作答時,韓夢昕回頭對宣子說:“我們去拿飯盒吧?”
宣子象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連連把頭點的象是雞啄米樣,然後一把抓住韓夢昕的手去消毒櫃裏拿飯盒。柳林風望著她們輕盈的背影,對著回頭看的蔣少其攤開雙手無奈的一笑。接著兩人心照不宣地也走向消毒櫃。薑小麥其實早就去打飯了,這會兒她已經坐在長桌上了。
這裏的空氣很渾濁,各種各樣的都有,稀稀拉拉的人群從身邊走過,剛打完籃球的男孩的汗臭味,和有些女孩的香水味混著飯菜的味道一股腦湧來,韓夢昕一直在用餐巾紙捂住鼻子,胃翻騰的厲害。宣子是那種大大咧咧的人,自然不會在意。蔣少其柳林風也沒有說話,薑小麥看見韓夢昕的表情,便問:“夢昕,怎麼了,人不舒服啊。”
夢昕放下捂住嘴巴的手,打個咯說道:“老師,沒事。”剛說完沒事,她就“哇”的一下吐了出來。臉色變的很難看,大夥都嚇壞了,食堂的人都停住腳步往這邊看來。蔣少其反應最快,他扔掉手中的湯勺,兩步繞過桌沿抓住她的肩膀將她扶助。“怎麼了?”蔣少其的眉毛微微顫了顫。
宣子的嘴裏塞滿了飯,被剛突如其來的變故哽咽住了,趕緊端起身旁的水喝了一大口,拍拍胸脯,將飯吞下去,然後圍過來看夢昕怎麼了。
薑小麥也慌了神,還是柳林風說:“蔣少其,你背她去校醫室看看。”
蔣少其如夢方醒,說著就示意宣子扶把韓夢昕好讓他蹲下,夢昕掙紮著說:“我沒事的,隻要休息下就行了,又不是第一次了。”
柳林風說:“還是去看看好,你們的碗筷我來收拾。”
薑小麥覺得自己應該發揮作用,於是她上前和宣子一起把夢昕扶上蔣少其的背,然後一左一右隨著蔣少其去了校醫室。
天已經黑了,月光平鋪在路麵上,遠遠望去好象是一層薄薄的霜。樹影婆娑地在路上牆上青石板上搖曳著。橘黃的路燈無精打采。他們的影子相互重疊交錯,月光的影淡,像輕盈的紗;路燈的影濃,象漆黑的天幕。他們的背影一腳一腳移進黑暗。
蔣少其小心翼翼背著夢昕,他感覺她的身體軟綿綿的,自己的心“撲通撲通”跳的厲害,他可是從來都沒背過女孩子的,今天他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經短路了,竟然表現的這麼熱情。黑夜遮住了他的惶恐。烏鴉在樹上穸穸簌簌弄出很大的聲響,聽見人的腳步聲撲騰著翅膀飛走了。
夢昕這時右半邊臉輕輕貼在蔣少其的蝴蝶骨間,象個累極了的小孩微微閉上眼睛,月光塗抹在她的臉上,淡淡的,精致極了。夢昕忽然間感覺很溫暖,她嗅到了蔣少其微微帶有青草氣息的汗水味道...
宣子和薑小麥的額角也有汗水滲出,大家都沒有多說話,隻是偶爾有學生或老師路過會將目光往這邊投放片刻,然後依舊趕路。夜靜的出奇,夏蟲的鳴叫成了唯一的聲響,再者便是他們三人雜亂的腳步聲,整個夜空便被裝飾的空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