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的客人早已經嚇跑,謝遲一行直接穿過堂中跳到門口大街上。此時已經夜深,街麵空無一人。黑衣人緊追不舍,街邊突然跳出一個彪形大漢,提一把大刀擋在謝遲麵前一陣猛砍,那砍法毫無章法卻猛烈無比,一刀就將一個黑衣人幾乎砍成兩截,看得季書目瞪口呆。
方元致也緊跟而來,不知從哪裏摸出一大麵銅鑼,一邊跑一邊咣咣咣地大聲敲起來,口中大喊:“殺人搶劫,殺人搶劫啦!”
聽到鑼聲,緊追不放的黑衣人們似乎有些慢下來。方元致繼續大喊大敲,街上樓坊中有燈光逐漸亮起。在黑衣人的猶豫之中,街道那頭響起了匆促的馬蹄聲,聽聲音人馬不少。舉著火把的馬隊疾馳而來,季書看清為首之人頓時鬆了一口氣,來人是謝逕。
謝逕帶了一隊精壯人馬前來,黑衣人頭領見勢如此,知曉今夜任務難以完成,隻得帶人撤退。
謝逕急急跳下馬道:“二弟如何?”將謝遲上下看了一遍。
“若非大哥來得及時,恐怕還有一場惡戰。”謝遲點點頭道。
謝逕皺眉道:“我正是心中不放心,叫了月風追回來看看,月風一走我還是放心不下,就帶了人跟來。在半路就遇到月風,說你們在客棧被包圍,我邊快馬加鞭趕來。”又道:“如此情況,你還是和我們大隊一起上路。”
謝遲誠懇道:“多虧大哥趕來。”
“你我兄弟還客氣什麼!”
謝遲剛才心中已經有過思量,回頭看一眼身後的幾名侍衛,兩人已經身亡在後院,剩下的四人連同方元致都是負傷在身。他離開大隊而行,行蹤乃是秘密,如何被人知曉得這麼清楚?
“方公子有無大礙?”謝逕關切道。
“多謝大公子掛懷,方某一點小傷,不要緊。”方元致笑著謝過。
謝遲這時已經走到一名侍衛麵前,冷冷道:“梁同,你和你哥跟了我三年,我可有虧待你們?”
那名叫梁同的侍衛已有些戰戰兢兢,道:“沒有……二公子怎麼說起這個。”
“那你因何出賣我的行蹤?”謝遲聲音不大,卻足夠在場的人都聽見,身邊的幾名侍衛都不敢置信地看過來,隻有方元致並不意外,早有所料般平靜。
“我……我沒有……”梁同顫聲道。
“下午我和方兄商量去竹稽山之時,我見一人影從屋外晃過,身形和你有七分相似。今夜我下令大家立刻收拾出發,你最後一個慢步下樓,我記得你一向是個急性子,動作十分麻利從不拖遝,今夜這麼慢卻是為何?”謝遲一句句說完,梁同的手已經控製不住發起抖來。
“說!”謝遲怒聲一喝,將梁同嚇得腿一軟跪在地上。
“他們給我很多銀子……”梁同跪在地上已有哭腔。
“我不怪你不記情份。但有銀子也要你有命花,你看他們今夜可有對你手下留情!”
梁同磕頭在地嗚咽不停。
謝遲濃眉揚起,怒氣過後冷靜下來,朝謝逕道:“大哥,這個叛徒,就依國法處置。”
謝逕見謝遲這是向自己稟告征詢之意,既是尊重自己這個在場的大哥,還另有一層恭敬之意,便十分溫和道:“你手下的人,你自己決定處置便是。”
謝遲對梁同道:“你跟我不短,當知我曆來以國法無情。”說完再不看梁同一眼,上馬隨謝逕離去。
梁同伏地大哭:“二公子,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我哥……”猛然抽出腰間佩刀往脖頸上一抹。
謝遲在馬上挺直的背影並不回頭,仿佛無知無聞。
回到大隊所住的驛站稍微休整便已天亮。季書睡了個囫圇覺醒來,出門走到院中,天色尚青。夏日的早晨正是一日之中最清新舒適之時,季書坐在院中石凳上,靜靜地呼吸寧靜清爽的空氣。
有一個身影不知什麼時候站在月洞門前,緩步走過來,季書抬頭一看,立刻老老實實站起來:“二公子。”
謝遲坐下來,神色平和,淡淡道:“你是墨玉山莊的人。”語氣肯定,並無疑問。季書心中一驚,抬眼看謝遲,正對上他的目光,那目光深沉平靜,如同一潭深淵,仿佛要把人吸入其中。
“他們讓你打探我的消息。”謝遲平靜地看著季書,“但沒有讓你殺我。”
季書的心已經慌做一團,隻有臉上還硬維持著表情不動。
“你倒是鎮定。”謝遲對季書倒真有些詫異,既詫異於這個有些老實有些笨的丫頭能在此時有這麼鎮靜的表現,也是詫異於昨天晚上她可以自己逃跑卻還是回來放火救人的行為。
季書悶了半天,終於憋出來一句:“我沒害過你。”
謝遲嘴角微微牽起又放平,道:“若不是如此,你已經死了。你剛進九柏院,我就知道你是什麼身份。”
季書在心中又是一聲哀嚎,她還一直以為自己做得很好,其實都是在讓別人看笑話。罷了,到這個地步,就看他要怎麼處置。
季書心一橫,真正冷靜下來,平靜道:“你想怎麼處置我?”
“我已說過,你可以走,也可以留下。”
季書忍不住反問:“你不怕我害你?”
謝遲終於牽起嘴角一笑,並不說話,隻等著季書選擇。
季書疑惑了半天,忽然福靈心至,腦筋終於靈光了一次:“你把我留下來,是要讓我幫你做什麼?”
“現在還不用。”
意思就是將來需要。
墨玉山莊派她來當細作,拿紅丫頭要挾她。他也想利用她,大約是反過來為他們晉北當細作。季書眉心有厭煩一閃而逝,她還以為他是個不一樣的人,原來不過是一樣。
季書心中冷笑一聲,她能怎麼樣,紅丫頭還在墨玉山莊,謝遲說是讓她走,其實是料定了她走不掉。她揚眉輕輕一笑,爽快道:“那我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