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燒冷灶(1 / 3)

話音未落,謝遲已經飛身到梁上,左右張望一番,卻並未發現什麼人,這才跳回地上。

馬廄另一側的房頂上,季書捂著胸口,竭力安撫一顆要跳出胸腔的心,幸虧她及時翻到了房頂上,不然今天肯定被發現了。沒想到二公子視聽如此靈敏,她不過是因為今天一天沒有進食,一時沒控製好氣息,呼吸重了三分,就被他發現了。再加上剛才聽到的那些話,看來這位二公子,並不是大家眼中那樣沉寂無為。

謝遲和趙南川隻在馬廄看看馬兒,逗留了一小會便離去,季書等了好一會,才小心翼翼地出了馬院。剛回到後院,就被馮媽媽逮到她偷懶劈頭蓋臉罵了一頓,還罰她今晚上不準吃飯。季書乖乖低頭挨罵,這種程度的懲罰對她來說太輕鬆了,馮媽媽責罰罵人的功夫比盧員外府上那些嬤嬤媳婦們差遠了,跟墨玉山莊的訓練相比更不值一提。

她現在會功夫,隨時能夠保護自己,既不用擔驚受怕也不用挨餓受凍,日子已經比兩年前好了太多,性情也終於恢複了一些活潑。從這個方麵來說,她應該感謝墨玉山莊。所以,雖然被威脅做事,但她心裏其實對墨玉山莊並不仇視,當然也談不上有什麼感情。半夜裏帶著轆轆饑腸去廚房偷了饅頭吃,季書才摸著脹得發疼的肚子睡去。

晉北公謝銘回來以後,晉北公府中明顯比往日熱鬧許多,每天來往拜訪的親貴們絡繹不絕,女眷們尤為殷勤上門。幾日下來,連王府的下人們都看出來了,府中兩位公子恐怕是要談親事了,貴夫人們有大大方方明著提起來的,也有含蓄隱晦暗著試探的,言來談去,總是圍繞著兩位公子打轉。

話說起來兩位公子這年紀著實不小了,早該成家,隻是晉北公這幾年一直在上京,沒能能顧上兒子的婚姻大事。晉北公府謝銘膝下隻得兩個兒子,長子謝逕,正當二十歲,是府中丫鬟榮翠所生,因生謝逕難產而亡,死後謝逕給她提了妾室的名份。次子謝遲,比謝逕小了一歲,是先前夫人所生,夫人在謝遲三歲上染病去了。兩位公子都是老夫人親自教養帶大,如今都出落得英姿出眾。坊間傳言,二公子謝遲曾經失蹤過幾年,不過人現在好端端在這裏,也就也所謂探究了。

謝銘在五年前娶了南重王的庶妹江若瑤續弦,三年前帶了這位新夫人一起去上京,一住三年,這才回到晉北。

當今天下,雖然皇室日漸衰微,但各諸侯均無扛鼎之力,因此仍然尊奉皇室,各諸侯國都各懷心思地維持著相互之間的微妙平衡。九州局勢在表麵的均衡之下暗潮洶湧,情勢如瞬變換,晉北作為諸侯國中的二等國家,在四鄰大國的虎視之下,近二十年來已經越發是苦苦支撐,為了維持皇室這杆大旗的支持,晉北公不得不親身入京朝見皇帝,皇帝見到晉北公如此恭敬,龍心大悅之下,熱情地賜下十車奇珍,還將晉北公夫婦留在上京遊玩,這一留,就是三年。

老夫人歪在榻上,下麵坐著謝銘和夫人江若瑤。

“兩個孩子都大了,你既然回來了,也該是時候了。”老夫人的紅潤臉色掩不過歲月留下的明晰刻痕,風霜已經染白了大半原本烏青的秀發,身上如同普通富貴人家老婦人打扮,眼睛半閉著緩緩說話,。

謝銘雖身份尊貴,但乃是至孝之人,恭敬道:“兒子也是這麼想,男兒自當成家立業。”

夫人江若瑤眼皮輕輕一抬,成家,立業……

老夫人“唔”了一聲,並不說話。江若瑤知趣地站起來道:“母親,我還有些帶回來的衣料要收拾了送出去,先告退。”

老夫人和藹道:“去罷。”

江若瑤離去後,老夫人手一揮,屋中丫頭老媽子盡數退下,隻餘母子二人。

老夫人這時才擔憂地看著謝銘道:“你身子如何?”

謝銘頓了一頓方道:“回來的路上特意繞路去尋訪了一位名醫,說是能保得……三年無虞。”

“什麼?三年!”老夫人失聲道,猛然就要坐起來,頭中氣血一衝頓時倒回榻上。

“娘!”謝銘急忙上前扶住,老夫人擺擺手,閉眼慢慢吸了幾口氣,漸漸緩過來:“無事,起身急了。”又緊緊抓住謝銘的手:“兒子別怕,咱們再找郎中,天下名醫奇人眾多,你的毒一定能解。”

謝銘年幼喪父,全憑這老夫人一力撐下王府內外,網羅均衡四方關係,撐到了他成人接任晉北公爵。幼時孤兒寡母遭受欺侮時,老夫人總是說:“兒子別怕。”

此時再聽到母親這話,早已煉得堅硬如鋼的心像是終於找到溫暖的泊岸,一貫沉毅的晉北公竟有淚意湧上,不忍揭破母親渺茫的希望。

強行壓下情緒,謝銘低沉道:“把他們兩兄弟的婚事辦了,也該給晉北公府立個世子。”

老夫人是曆經世情的人,也硬生生強忍住對兒子的滿心擔憂,振作精神和兒子一起為王府的出路打算:“兩個孩子都不錯,你怎麼打算?”

謝銘沉吟不語,顯然也是對此事猶豫不決。慣例是立長立嫡,眼下這一長一嫡都十分優秀,他確實難以決定。

“你怎麼決定,娘都支持。”老夫人和聲道:“隻是你心裏得盡快拿定主意,無論定下是誰,都該從婚事上開始做準備了。”

謝銘點點頭,母親的意思他明白,世子的人選一旦確定,就要從各方麵做鋪墊準備,其中姻親就是一股重大的政治支持力量,必須要為那個選定的人準備一樁合適又有實力的聯姻。

這邊謝銘在愁於難決,那邊季書也愁得眉頭緊皺。她頭天晚上睡覺時,竟然在枕頭底下發現墨玉山莊的荷包。她一方麵苦惱地明白墨玉山莊又有任務給她,另一方麵更是毛骨悚然於墨玉山莊的勢力,在這個晉北公府的內院竟然還有他們的其他眼線!季書打開荷包,拆出夾層上繡的暗符,深深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