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想要做一個夢,世界是一片大的草原,山在遠處,青天在頂上,溪流在足下,鳥聲在樹上,如睡眠的靜謐,沒有一個人,隻有你我,在一起跳著飛著躲著捉迷藏……
朱生豪曾經去過一次常熟鄉下,看望在家中度假的宋清如,回到上海連夜寫了一封7000多字的長信。信中一段歸程中的體會,敘述得十分生動:
那晚上一個人踽踽地從火車上下來,冒雪上山,連路都辨不清,好容易發現了一部黃包車,一跌一滑地在雪中拖著,足足拖了半天工夫才拖到。我向你形容不出那時的奇怪的愉快,我也忘記了這次來是為看你,簡直想在雪中作一次整夜的旅行,那才有聊!無論如何,我總覺得這次來看你較之以前各次使我快樂得多,最大的原因是因為這次是偷逃出來的緣故。回來之後,他們問我回家去有什麼要緊事,我隻回答一個神秘的微笑,心裏有說不出的滿足,仿佛一個孩子幹了一件有趣的mischief(惡作劇)一樣……
朱生豪的信中,有不少內容反映了他對各種問題的看法,如家庭、婚姻、社會、人際關係等,可以看出這個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對社會的認識和思考已經有了相當的深度。其中,有關他小時候家中“童年樂園”的描寫,已經被收進了《嘉興市誌》。
朱生豪幸存的信同翻譯莎士比亞戲劇有關的,大約有20封,有敘述整個翻譯工作計劃的,有訴說翻譯的具體進程和其中的甘苦的,也有對翻譯方法的見解和對一些具體問題的探討,是珍貴的文獻。
含蓄而辛辣的小言
小言是朱生豪的雜文作品,形式活潑多樣,文筆或犀利辛辣或委婉含蓄。
朱生豪於1939年10月11日到1941年12月8日在上海《中美日報》任編輯。他為該報寫的時政短論專欄文章,一般為三五百字,短的隻有幾十個字,隻有極少幾篇超過千字。文章雖然短小,但除了少數屬“奉命而作”的、以及經報社刪改而加入了並非他本意的內容的篇章外,卻是朱生豪深厚的愛國熱情和高超的文學素養的反映。他的小言多嘲諷、譴責日本侵略者,而對我方則進行了熱情的歡呼和讚揚,比如《華軍又傳大捷》《日軍的敬意》《汪精衛不堪回首》《悼程振章先生》《不符事實的幻想》《並非幻想的事實》《尖銳的諷刺》《互助共榮的意義》等,都很有影響。
朱生豪的小言不但為中國的抗日救國鬥爭搖旗呐喊,還對世界反法西斯鬥爭投入了極大的關注。1940年10月,希臘人民在英國遠征軍的支援下,成功抗擊意大利法西斯的兩個多月時間內,他發表了十多篇專門談希臘戰局的小言。次年4月份,他又發表了14篇關於巴爾幹局勢的小言,熱情地讚揚南國軍民“明知勝利希望的微渺,但為了國族的人格與榮譽,仍毅然作不計成敗的一戰”,並指出:“在被侵略國向侵略國總清算的日期(這一個日子是不會十分遠的),光榮的勝利必然是屬於重視自由甚於生命的南斯拉夫人民”。朱生豪也寫了許多歌頌蘇聯衛國戰爭的小言。發生珍珠港事件的12月8日,他在最後一天的《中美日報》上發表小言《武士們的悲劇》,用十分調侃的筆法既讚揚了蘇聯人民的偉大勝利,又辛辣地諷刺德國法西斯的困境。
1999年,朱生豪當年在《中美日報》的同事範泉先生對朱生豪的全部1000多篇(近40萬字)小言作品進行精選,選出有代表性的370篇(約18萬字)編成《朱生豪小言集》,交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這一種書的問世,為我們了解和研究朱生豪的全部文學成就提供了很好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