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天看他臉色慘白,怒火漸消,鎖眉歎道:“你明知如此?為何救我們?”
鬼醫哈哈一笑,吐了口血,冷聲說道:“殺人救人,在我鬼醫眼裏,不過是與閻羅王爭命。我救你不是為了你的命,是為了我自己的心。受人之托,未竟其事,我堂堂鬼醫,怎能甘心。”
仇天一頭霧水,以為他所指是華池,倒沒再追問,將心頭怒火硬生生壓了下去。轉身衝閔誠謹問道:“為何這些個老家夥竟對穀神丹這般著迷?奢比屍是如此,連你師父都是...”
閔誠謹抱著劍柄,仿佛不屑於世間汙垢,歎道:“武學造詣到了他們那般地步,一般都會囿於天資,遭遇瓶頸。若是借天材地寶之效衝破樊籠,成就自然不可想象。熏心的利欲當道,還有什麼出不出家。嗬嗬!”
“歪門邪道,唉。都是貪念...這般修行,終究太虛妄啊。兩腳踏踏實實,兩拳平平整整,才是正道。”
“嗬?”鬼醫冷笑一聲,撇嘴哼道:“小小年紀竟能說出這句禪理?哦。險些忘了,伏龍寺高徒。”說罷饒有趣意的盯著仇天背上的鐵劍,斷了的杏木劍,眼中盡是戲謔與好奇。
哪知這一笑之後,他臉色竟蠟黃如紙,虛汗涔涔。
天縱奇才,轉瞬蒼白。
縹緲萬世,不過滄海桑田。
鬼醫渾身一抖,吐了幾口血,仰天狂笑道:“閻王要我三更死,老子偏偏拖到五更。誰讓老子是鬼醫?”
華千枝掌心微微一顫,看他猛烈的咳嗽,心疼的扶著哥哥。
鬼醫咳著,又笑道:“哈哈,奢比屍定然活不成啦。輕的話,也是武功全廢,老子從娘胎裏就是毒胎,敢殺我...喝。”這笑,笑的眉眼張狂,臨死之際,都未消去傲然之態。
仇天這幾日見慣了生死,倒不足為奇,忽覺得喉頭湧出些酸澀,暗自苦笑道:“已是在他手裏死過一次的人了,如今眼看他送命,為何無法釋懷大笑呢?”想罷搖了搖頭,滿臉冷漠與糾葛,將眼眸瞥向別處。
本已斷氣的鬼醫忽然清醒過來,遠遠望著華池,顫抖著聲音,冷笑道:“等華家那個小子醒了,告訴他,伏龍肝又叫灶心土,家家戶戶的土灶底下都是。哈哈...”說完鬼醫脖間一軟,全身癱了下來,披頭散發,溘然長逝。
他這一生不知害了多少人,救了多少人,單單論一件,足以惹得眾生憤慨,或是眾人感恩,偏偏集於一身,落得個滄桑喪命的下場。
華千枝淚痕忽然止住了,步履艱難的抱起鬼醫,將他放到一處平坦的空地上,麵色冰冷,又緩緩站起,衝仇天幾人寒聲說道:“哥哥叛出穀神派,獨來獨往,我早在幼年已離開穀神派,入了冷香宮。前日之事,有什麼恩恩怨怨,都以我哥的死,一筆勾銷吧。若是算不清的,盡管來找我,莫要塗炭到穀神華家去。我雖是一介弱女子,卻也是一條命。”
閔誠謹舔了舔嘴唇,但覺幹咳龜裂,咽了口清唾,歎道:“算了。死生大矣,行走江湖,哪來那麼多的恩恩怨怨,全看心情。”
華千枝微微側身,瞥了眼華池,依舊淡漠的說道:“華公子出了些什麼異狀,藥效貪戀體內,不願逝去。我哥把他交給了我,我不會讓他少一根發絲。你們若是不放心,就把他帶走,是死是活,再無瓜葛。若是放心,就讓他留在這吧。”
仇天眼見華池一臉端詳,恬淡靜謐,苦笑一聲,不願再停留在這一片廢墟裏,頓時腳下生風,飄逝而去。金髓匆忙追逐過去,閔誠謹扭頭一望,卻是冷哼一聲,抓起龍泉劍鞘,飛身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