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常山凝視著斑駁淚痕,忽然癡傻了一般,但覺自身罪不可赦,竟惹佳人哭泣。口中亦渾無知覺的道出了四個字,說罷,仍是一臉癡傻,連佳人遠去的身影都沒瞧見。
“埋在後山。”
是你的偏見,還是我的偏愛。
讓焦尾琴彈錯,成了挽歌;
是琴弦太冷,還是我指尖惹禍。
半夏花枯,彩蝶落寞。
夢琉璿一路跌跌撞撞,遠遠望見一座石碑,一座新墳,腳下一軟,竟昏死過去。跌倒在地上,亦無力再爬起身,就那麼步履艱難的,攀爬過去。過了半晌,終於爬到墳邊,盯著那石碑上孤零零的“仇天之墓”,頓時冷笑起來,如瘋如癲,如傻如狂,笑道:“我心如蛇蠍,我心腸狠毒,可是姐姐真的疼你啊。”
笑完之後,她再沒有一點力道,柔軀死死的伏在石碑旁,睫毛彎彎,泣涕漣漣,一剪秋水裏盡是絕望。
不知何時,華常山已站在她身後,兩眼漠然,喉間湧動,卻未動唇齒。
夢琉璿卻沒顧及身後,觸摸著冰冷的石碑,驀地一愣,兩眼癡癡,輕聲喊道:“小天,姐姐怎能讓你躺在這野墳裏?”說罷,她兩隻青蔥玉手插入到墳頂的泥土裏,捧起一把,扔到一旁,又捧起一把,扔在一旁。
如此反複,恍如失魂。
華常山看他手上血跡斑斑,猛撲過去,一把抓住了那雙柔夷。夢琉璿轉身一看,眼神裏分不清悲喜,輕輕吼了一聲“滾”,甩開鬼醫,拿著盡是血跡的手,再次衝泥土裏挖去。
華常山垂首不語,發梢微微有些淩亂,蓬頭垢麵,頗顯狼狽。忽然定了定神,繞道另一邊,幫夢琉璿挖掘木棺。夢琉璿厭惡的看他一眼,卻不願舍出一分力氣去罵他,垂首凝望,禁不住淚眼盈盈,一滴一滴打濕了身下的塵泥。
整整挖到日上三竿,棺材才逐漸凸顯了出來。夢琉璿香汗浸透衣衫,兩隻手血肉模糊,全沒了知覺。眼見泥土全部扒開,夢琉璿嗬嗬一笑,勉強站起身,卻又跌倒下去。兩臂支撐了幾下,終究無力起身,夢琉璿索性坐在地上,用盡全身力氣,衝鬼醫冷笑道:“你把棺材給我打開,記住,不準再動裏麵的人。”
說罷夢琉璿癡癡傻笑,盯著棺材,笑道:“小天,姐姐要親自抱你出來,給你換成寒玉床。姐姐每天都陪著你,再也不要你離開。”
華常山站在一旁,顧不得擦拭額頭大汗,一掌推開了棺材蓋。夢琉璿慌忙攀爬過去,伏在旁邊,兩人齊齊向裏張望,誰知,棺材裏空蕩蕩的,竟沒有屍首。
夢琉璿頓時驚喜的笑出來,自語道:“還有希望,還有希望,或許小天沒死。那個小鬼靈精,我就知道他好人長命。”眉眼舒展,似是一輪新月,巧笑倩兮。
華常山知曉那一針的力度,禁穴長針,怎能生還?何況自己親眼所見,仇天已七竅出血,斷氣身亡。隻是夢琉璿終於露出一絲笑顏,他怎忍心再去打破幻想?
這驚羨眾生的杏林妙手,徒留下悠悠一聲長歎,轉身離去,再不管身後塵土煙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