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分別後,仇天先後經曆了幾次大起大落,早已不是先前那般幼稚懵懂,又何曾,像如今這樣狼狽,倒地不起?更因延苦遮住了仇天大半個身形,楊慕涵愣是沒在意到仇天在場。
仇天卻是認出她了,想起方才的黑色身影,心裏說不清什麼滋味。延厄的伏虎拳,被他須彌步錯開了大半,此時,卻因情誌牽扯的五髒六腑生疼。
所幸延厄及時收手,一躍而起,衝楊慕涵罵道:“哪來的黃毛丫頭,滾回娘家喝奶去,否則,老衲連你一塊兒宰了!”
趙書蹇聽到小姐被罵,自然怒火中燒,如往常一般,拔劍指著延厄,喝道:“在下趙書蹇,江湖...”延厄因延苦的圓寂心亂如麻,怒火本就無處宣泄,未等他說完,一拳極速的揮過去。
趙書蹇倒飛三丈,滿麵震驚的吐了一口鮮血,艱難吐道:“你是延厄?”
延厄冷哼了一句,反而將眼瞪向了楊慕涵。
仇天伏在地上,苦澀一笑,暗歎道:“她豈是吃硬的主?”
隻見楊慕涵趴在地上,悲戚的照看趙書蹇,得知他並無大礙,這才冷冷的衝延厄瞪了回去。小姑娘蓮步輕舞,一邊走到寒山拾得的刻像處,一邊衝延厄罵道:“老禿驢,聽說佛門三寶:佛、法、僧。你信不信,本小姐把這寒山寺的佛像給砸了泄泄恨?”
天下佛門,以釋迦摩尼為源,以心安為歸處,無寺廟院落之別。
縱延厄私心極重,不在乎寒山寺的存亡,卻無法坐視她辱及佛寶,褻瀆佛像。被她喚作老禿驢更是不舒服,延厄虎拳一握,橫眉瞪眼的吼道:“你敢?”
不想,楊慕涵當真拔出劍來,賭氣一般,咯咯笑道:“我有何不敢?”
笑靨如花,天真無邪,卻使人脊背發涼。延厄看她拔劍,不禁後悔自己的唐突與錯言,待要開口講明這佛像的特殊之處,卻忽然愣在那裏。
楊慕涵身化芥子,恍若鴻毛,風馳電掣,瞬息萬變。不消幾個身形錯落,便躲過了前方物事,欺至佛像跟前。一樣的招式一樣的氣勢,一樣的波瀾湧動,飄逸不減威嚴。宛如天劍親臨一般,替天行道,咄咄逼人。
陰陽幻滅生天道,天道唯心轉陰陽。
浩然正氣,滔滔陰陽,隻比閔誠謹缺了一道金線,卻更顯混沌。劍光氣流盡數打在佛身上。
隨著楊慕涵翩翩落地,鴻雁般的身姿似柳扶風,皓腕輕揚,眉目精靈,蓮足柔穩,蕩起微不可見的纖塵。
如杜甫所言:
昔有佳人公孫氏,
一舞劍器動四方。
觀者如山色沮喪,
天地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
矯如群帝驂龍翔。
來如雷霆收震怒,
罷如江海凝清光。
忽然,在場的所有人錯愕了。鼻息,身形,眼神,如水流凝滯一般,靜止在古樸窗台泛來的那一束暖陽。
青燈古佛,蒼涼古刹,萬丈佛光瞬間揚起,流金揮灑,通天徹地,刺痛眼眸。
隻是一個恍惚,天地崩塌,仿佛千年萬年裏的滄海桑田。
仇天癡傻的凝視著那道玲瓏的身影,那嬌俏動人的麵龐。心中不知是悲痛失落,還是欣喜。耳邊夜雨雷鳴一般,轟隆砸下,佛像斷成了兩節,接著跌成粉碎。
湮滅中,又一場崩催,浮屠塔斷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