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桑子含笑揮了揮手,道:“我隻是個采藥童子,對那種治病之術不甚了解。若說醫術,你隻要熟讀華家的醫藥書籍,老夫的草藥又用之不盡,還有什麼病治不好?”
華池急道:“前輩有所不知,家中醫藥典籍俱被他人攜走,散落天涯。所以晚輩隻知其宏觀大體,卻不知具體湯劑啊。”
采桑子捋了捋花白的胡須,微微頷首,皺眉衝華池問道:“你先說說看,她的表證症結?”
“不瞞前輩說,內人曾遇害於群獸,流血過多,損及經絡。後來發覺的太遲,隻好用靈根血煉之法,將她形體治愈。但八年來她如癲似狂,不識世物,陰氣過剩,陽氣難盈。”
“這倒有些棘手啊...丹溪翁最擅滋陰降火,而這女子陰氣鼎盛,必然無法再補陰氣了。”
九天陰雷,垂於頂,震於心。
轉眼間,華池麵色煞白,岌岌欲倒。
卻見采桑子緩了緩眉,歎道:“不過卻也無妨。先生取法百家,博覽千經,將各流各派的醫術鑽研了遍。其中,與其齊名的還有幾位。譬如張子和,主張攻邪,曾雲‘天之六淫,不可沾風寒暑濕燥火。地之六邪,不可沾霧露雨雹冰泥。人之六味,不可錯亂酸苦甘辛鹹淡。’更有些食補藥補的方子,可以一試。李杲先生善補脾胃,以分補上中下三焦,從而充盈陽氣,等等...這些泰鬥的書籍,丹溪翁都有收藏。你若能仔細翻閱,不止救了這可憐的女孩兒,更可以濟蒼生啊!”
華池望著和藹慈祥的老翁,感激涕零,心裏暗暗為漓兒祈了福,又衝采桑子拜謝,道:“晚輩定會躬耕醫術,苦心求習,治好內人,再濟蒼生!隻是這些藥,都是前輩日日苦苦采摘而來的...”
采桑子擺了擺滿是皺紋的手,打斷他,笑道:“這些藥本是雲深山所養,雲深山所育,皆是些無主之物。更何況,藥本為治病而生,如今,才是用到了正途上。”
“前輩菩薩心腸,後生景仰之餘,感激不盡!”
“無妨,無妨。你去將病人接來,老夫也多了些熱鬧,哈哈,免得哪日氣絕了也無人安葬。何況,老朽采了一輩子的藥,可萬分小心的助你篩選藥物。什麼單行、相須、相使、相畏、相惡、相反、相殺之類的七情和合,切不可配錯藥了。”
說罷,又捋著花白的長須,“哈哈”笑了起來,麵容可親。
華池頓時不再耽擱,另造木屋,將漓兒接到了此地。亦是因了此故,仇天沒有尋到他。
華池一片癡心,日日為她彈奏琴曲,針灸全身穴位,按壓竅陰穴,又服下她各種固本培元,滋陰補氣的湯藥。漓兒日日好了起來,不再有暴戾之氣,隻是靈智卻尚未恢複。
三年,恩重如山。
華池長歎一聲,正念著舊事,卻見采桑子已經從山裏走了回來,竹簍裏盡是些名貴藥材。華池不禁默然,固執的跪拜在地上,說道:“晚輩決定出山一趟,去玄牝大山裏碰碰運氣。拜托前輩代我照顧漓兒,大恩大德,不敢言謝!”
采桑子將他扶起,像看著自己孩子一般,唏噓幾聲,慈愛的說道:“穀神丹世上僅有一顆,有緣才能得到,你不可強求。若是險中求異,不要也罷。這大山裏,還有一個女子等你回來,你若不幸遇害,這女孩兒又如何是好?”
華池盯著漓兒無神的眸子,愛憐的撫了撫她發梢,苦笑道:“晚輩受教了。她命苦,我便陪她受罪。這輩子與她綁在一身,若是她死,我不知何去何從。若是我亡,她亦無依無靠。”
采桑子年邁的眼有些濕潤,黯然輕歎,走出了木屋。
若是她死,我不知何去何從。
若是我亡,她亦無依無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