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一葉知秋(2 / 2)

不多時,虞夕幽幽醒來,看著兩人,神情淡然,口氣冰涼的說道:“周爺爺,村口廟堂裏有些衣服,我去換來。”說罷看了看仇天,眼神中亦無悲喜,卻是認得。

她在山林裏呆了十年,識人極少。

識得仇天,不足為奇。

虞夕洗淨麵容,卻換了一身男子裝束。周不顛似有深意的看了看她,悠悠一歎,眼神回歸了淡漠。盡管依舊有些泣不成聲,仇天與周不顛卻在她講述裏明白了原委,均是憤恨。

周不顛又向仇天講述了軒轅戰夫婦的概況,仇天聽的怔怔出神,或許,今日已麻木了吧,麵色裏看不出悲喜。

三人從各片廢墟裏挖出了一撮煙灰,合葬起來,由仇天和虞夕立了一座墳。

石碑上盡是血字,寫道:“家父柳吟風等人之墓,仇天虞兮共立。”

周不顛看著兩人將手指劃破,一字一字的刻出來,用鮮血寫上,又看著墓碑上的字,鼻子一酸,將頭偏向別處,隻是臉上老淚縱橫,早已無法掩飾。

仇天與虞夕更難抑悲情,失聲痛哭,淒慘哀絕。

鳥獸不忍,紛紛離散。

過了半晌,周不顛將他兩人扶起,嚴聲勸誡道:“事已發生,悲戚無用,你們且說說日後的打算吧。”

仇天自幼便日日追問柳吟風其父母之事,卻不得而知,今日從周不顛那裏好不容易得知,竟成這種結果。他再也無法壓抑心底哀涼,仰天痛號,聲如虎嘯,卻多了份悲壯。

一聲長嘯過去,他看著盯著自己出神的虞夕,麵目清秀,兩眼無神,心底更生出一股壓不下的怒氣來,當即衝周不顛說道:“我這就殺上京都,斬了那狗賊。”

周不顛看了看他,不予理會,眼神轉向了虞夕,虞夕冷麵如霜,不帶絲毫感情的說道:“我隻願在此地守候七日,七日之後,苦練武學,伺機報仇。”

仇天聞言羞愧,也是暗恨先前的魯莽之言,低頭不語。

周不顛麵露讚色,心想:這女娃娃,在玄牝大山裏東躲西藏了十年,果真是心思縝密,卻也好生可憐。

想畢凝望著仇天說道:“你可知曉,若論武學修為,十八年前楊鳴空便不在你之下。如今他既可輕易作惡,功力自然是不退反進,你如何斬他?五年之內,你們大可在江湖曆練,但不準輕舉妄動,免得辜負了先人寄托。”

說罷佇立不動,心頭苦笑,自言自語道:“手無鋒芒便是福麼?從今日起,怕要時時奔波了。”

虞夕將頭偏向了仇天,眼神裏沒有一絲情感,冰冷的深入骨髓。

那一望無際的深邃背後,該是多麼淒苦的過去,堅強的外表下,該是怎樣傷痛的心。

與她相比,小天的不諳世事,福兮禍兮?飽經滄桑之後,他,會不會終將像她一樣,染盡風霜。

虞夕咬著嘴唇,衝仇天說道:“爹曾說過,日後你若回來了,便要我認你為少主。少主吩咐下來的,無論何事,悉聽尊便。”

仇天緊緊盯著她黝黑深邃的眸子,從中捕捉到了絲絲無奈,他生生壓住胸口積鬱的酸楚,衝虞夕一笑,說道:“既然你是柳叔叔的兒子,我們以兄弟相稱便好,你隻管喚我小天,我叫你小兮就是了。”

周不顛看著他嘴角笑意,暗暗欣慰,祭出一道疾行符,不多時消失在了兩人視野。

虞夕應付的“嗯”了一聲,卻並未放在心上。

忽然,虞夕又扭過身去,極目眺望著遠處,眼中流露出迫切的期盼,如此深情,令仇天大為好奇,也是凝眸遠視。

不多時,漸漸出現了一道花白的影子,隨著大風起兮,影子越來越清晰,竟是那隻與她如影隨形的白虎。白虎一個虎撲,與虞夕扭打在一塊兒。

虞夕眼中的哀傷似乎淡了些,喃喃道:“喵喵,所幸還有你。”

仇天看她臉上雖少了些淡漠,卻仍舊沒有笑容,冷顏如故,心頭也是惋惜。

他不再去看一人一獸的親昵,回到墳前,微微有些呆滯,又撿起一片枯葉,搓在手中輕輕撚落,癡癡念叨著。

一培黃土,葬著最親近的人。

一葉落,天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