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劍耳尖,最恨他汙言穢語,當即大怒道:“貧道剛柔並濟,這偷天手玄妙之處,又豈是你這粗鄙和尚所能理會的?過剛則太脆,你拳中,不是亦有些靈活的變化麼?那不是柔,又是什麼?”
人間佛嘻哈一笑,卻瞪大了雙眼,罵道:“老牛鼻子,和尚我是巍巍青山,摻了一池溪水。你卻似娘們兒一般,隻在棉花裏,摻了一丁點棉花籽!”
天劍冷哼一聲,不再與他胡攪蠻纏。
人家佛自知無趣,扭過頭來望著仇天,麵露狡黠。
直至仇天渾身不快,人間佛這才嘿嘿一笑,歎道:“千裏之堤,潰於蟻穴,伏虎拳若是一尺不堅,則萬丈不牢。你須把全身,都練到堅不可摧,方能承受住伏虎拳打出的崩山碎石之力。”
仇天心裏“咯噔”了一聲,心知不妙,忙問道:“全身?這又該如何練起...”
人間佛輕歎一聲“阿彌陀佛”,嘻哈笑道:“若想身堅如鐵,必先挨打無數。從明日起,你隻須與師父對戰便可!”
說罷,仰天大笑,不去管仇天的一臉苦瓜相。
地母衝人間佛搖了搖頭,拉著仇天與楊慕涵,笑道:“小天,慕涵,二師父要教你們的,便是出自羅綺門的須彌步。你們且看好了。”
一瓣梨花,在三人眉尖落下。
花未落地。
地母消失,又重現。
仿佛一切未變。
地母揚了揚素手,手中竟多了一株紅杏。走出忘憂穀,走到梨花盡頭,才有幾株紅杏探出山穀。
兩個少年目瞪口呆,愣在那裏,一動不動。
地母“撲哧”一笑,打破了寧靜,笑道:“你們大師父的偷天手與陰陽幻滅劍,劍若飛仙,替天行道,稱得上武林至尊。三師父的伏虎拳,擊日月,碎星辰,移山倒海,實在是霸氣無雙。”
說到此處,地母話音一轉,調笑道:“而最瀟灑的,哈...莫過於婆婆的須彌步,身遊太虛,乘風破浪,你們可願學?”
兩人瞪著大眼,如小雞叨食一般,齊刷刷的用力點頭。
人間佛與天劍卻是一臉無奈,苦笑萬分。
隻聽地母說道:“方才師父用的,正是須彌步的第一步:身化須彌。所謂‘朝辭白帝彩雲間,千裏江陵一日還。’當年太白居士習得一點皮毛,尚可一日千裏,無須停歇。咯咯...這身化須彌,遇到凶險逃命之時,無人可及。”
說罷,俯身沾了點塵泥,卻在刹那間,腳下生風,仿佛又是憑空消失。
兩個少年但覺清風拂麵,不知所措時,地母已停了下來。
地母隻站在他倆麵前,輕笑著,不言不語。
兩個少年莫名其妙的低頭一看,卻又將眼睛瞪的老大。兩人衣袖上,皆用泥土寫下了“芥子”二字!
地母看著兩人驚詫的目光,繼續笑道:“須彌步第二步:身化芥子。除羅綺門外,鮮有人知。花間遊刃柔無骨,方寸含笑半步顛。這身化芥子,可在方寸之地的打鬥中,占盡先機。”
話音剛落,時光如舊,仿佛回到了雲深山。
穀中萬千個地母,或笑,或肅,或仰,或俯,或翹首摘花,或遙望遠山,不知哪個是幻覺,哪個是實體。如夢如幻,如影如電。
這次,兩個小小少年,已不是驚詫,真真正正是癡呆了。
地母喚醒兩人,搖頭笑道:“須彌步第三步:身化萬千。濁世滔滔藏真我,鴻影紛紛亂人心。身化萬千,這萬千身影裏,卻無一處是本相。鴻雁已過,才留了鴻影。”
仇天與楊慕涵嘖嘖出聲,隻是拍掌,卻已說不出話來。
“第一步大開大合,以極速奔跑,一身之力蘊在雙腿。
第二步在細微之處折返,不單單是速度極快,更要熟練控製,方能微步周旋。
第三步,一快一慢,一行一頓,在快快慢慢,走走停停中,方形成無數幻影,對腳步的收停動靜,要求極高。
第四步,身化大同,卻是祖師臆想的境界了...生生的憑空消失,無影無蹤,連他本人亦無法施出。”
仇天與楊慕涵聽的迷迷糊糊,頓時蹙起了眉頭。瞧地母如此輕鬆,本以為簡單之極,卻不料,如此複雜。
地母早料到,兩人會是如此反應,戳了戳兩人腦門,恨恨道:“俗話說:龍食乎清而遊乎清,螭食乎清而遊乎濁,魚食乎濁而遊乎濁。世人畏難,隻因無良師引導。你們怕什麼?何況,須彌四步,行走天下,一步足矣!”
兩人聽完這一席話,頓覺心清氣朗,在山穀中追逐,嬉鬧起來。
清幽山穀,傳出陣陣,朗朗笑聲。
天剛破曉,晨光下,三兩朵梨蕊吐露,花枝輕顫。
悠悠白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