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世人皆傳，西方有魔鏡存世，可知前世今生。人們喜歡叫我魔鏡，可隻有我自己知道我叫魘，以蠶食世人欲念為生。
我被視作不祥物放在王殿的地下室裏，我並不急躁，因為我知道會有一個貌美女子將我放進她最寬敞明亮的臥室，敬若神明。
在這個國家裏，國王和王後過著幸福的日子，他們也會憂傷，因為他們一直都沒有孩子。我經常聽到他們向著神明祈禱，賜予他們一個女兒，禱詞虔誠而充滿希冀。於是在一年後一個白雪皚皚的午後，國王和王後在教堂外發現了一個孩子，是個女孩。她膚白勝雪，嘴唇紅若櫻桃，頭發如夜幕般黑亮。國王和王後很喜歡她，取名白雪，視若珍寶。
一眨眼的光景，白雪已經五歲了。她活潑好動，經常跑到地下室玩耍，這也是國王跟王後最頭疼的事情，他們不想白雪受到傷害。
“白雪，不可以到處亂跑，不可以去地下室哦。”
“母後，這裏有鏡子，很漂亮。”
“不要碰，那是不祥之物。呃……”
“母後怎麼了？”
“沒事，快走吧。”
王後每次都會親自把白雪抓回去，在白雪還未找到我之前。隻是這次她晚了一步，所以我給她看了一些東西，我至今都記得她帶著白雪出去時蒼白的臉頰以及沉重的腳步。那之後的日子，白雪再也沒有來過地下室，而王後在那天過後的第一個年頭就過世了。
白雪沉浸在巨大的悲傷裏，總是會一整天一整天的在王後最喜歡的玫瑰園裏發呆。人們不忍他們可愛的公主沉浸在悲傷裏難以自拔，紛紛勸國王為白雪找一名新母後。我知道我離開地下室的日子就要來到了。
“白雪，以後她就是你的新母後了。”
“母後……”白雪木訥的抬頭，眼神裏依舊有散不去的憂傷。或許父王需要有人陪伴吧，但母後才過世沒有多久啊。
白雪一直是個乖巧的孩子，她小心翼翼的照顧自己的新母後，每天都會送一些新奇的禮物，即使新王後並不理睬她。國王看著新王後對白雪的冷淡總是欲言又止，卻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出口。
“母後，地下室有個很漂亮的鏡子呢，您一定會喜歡的。”
“哦？”新王後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變化，白雪很高興的帶著她去了地下室。
“我要把它放到我的臥室。”新王後見到我那一刻，就無法抑製激動的心情。她太喜歡我了，莫名的。我能感覺到她身體裏血液都在加速流動，那是一種本能，同類的本能。
“可是父王不會允許的，我也隻是偷偷來看過。”白雪的後半句話微弱的散在地下室清冷的空氣裏，王後並沒有理睬她，早已去招呼下人過來幫忙了。
我從冰冷的地下室被移到寬敞明亮的臥室，感受著暖風與陽光溫暖的氣息。王後在我麵前轉來轉去，看著她自己美麗的樣子。
“你真美。”我說。
“你會說話？”王後驚喜的樣子像是發現了新大陸，我並沒有繼續回應她，因為國王就要進來了。
“凱蒂，我們……”國王的聲音在看到我之後戛然而止，他臉上的表情由震驚到頹廢。
“怎麼了？我偉大的王，你看我是不是更加美麗了？”王後還是沉浸在巨大的喜悅裏，幸好她並未提及我會講話的事情。
“還是將這不祥之物放回地下室去。”
“不祥？怎麼會不祥？它如此精致，我很喜歡。王，你不是說今生我想要什麼都會給我麼？”
國王最終沒有下令將我搬回地下室，隻是他日漸消瘦，七日後抑鬱而終。
二
國王的離世並未讓新王後感到太大的悲傷，她擁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力以及這輩子都揮霍不盡的財富，愛情從來都是附屬品。現在對她而言最重要的便是她如花的容貌。
“魔鏡，魔鏡，你說我美嗎？”
“您很美，王後。”
“誰是這世界上最美的人。”
“是您。”
我每天都看著她不停的變換服裝，不厭其煩的回答她千篇一律的提問。我無法否認，她確實很美，但我知道過些日子我將給她不一樣的答案，因為白雪公主就要成年了。
白雪自國王過世，變得愈加沉默，也不再百般討好的出現在王後麵前。她在自己的房間裏發呆，去前王後的花園裏擺弄花草，每天樂此不疲。
“魔鏡，魔鏡，你說我美嗎？”
“您很美，王後。”
“誰是這世界上最美的人？”
“是白雪公主，她是這世界上最美的姑娘，她善良，年輕，富有活力。”
“呃……那我呢？”王後的臉上全是慍怒的神情，血紅的指甲抓破了禮服裙擺的蕾絲，那是她最喜歡的衣服。
“您是世界上第二的美人，除了白雪公主以外最美的人。”
“砰……”
王後摔門而出，氣勢洶洶的走向白雪的房間。怎麼可以有人比她更美，王後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的吧。
“白雪呢？”
“公主在花園裏。”仆人們略感驚訝，因為王後從不理會白雪，今天卻親自過來詢問。
花園裏，白雪正在采摘盛開的玫瑰，嬌豔欲滴的玫瑰將白雪的臉襯托的更加白皙。王後走到花園，看到的便是白雪輕嗅玫瑰的場景，那畫麵越美就越能刺激到王後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