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鬼魅般的影子,在母獒麵前的雪地上站定。
是一頭雪豹。這頭被母獒的吠叫打斷了晚餐的雪豹在雪地裏像一塊華美異常的緞子,粗壯如蟒的長尾拖曳在身後。它幾乎是在漫不經心地注視著麵前的對手。剛才的一擊輕鬆得手,此時它張開被羊血染得鮮紅的巨口,傲慢地發出冰塊破裂一般的嗥叫。
夜深了,雪越來越大。
盡管溫軟的雪地試著吸附所有的聲音,但畜群的方向還是發出了小小的聲響,驚動了母獒。她抬起巨大的頭顱,但濕潤的鼻子並沒有在空氣中捕捉到本應隨之而來的危險的氣息。
什麼也看不見,也沒有風。
母獒已經顧不了許多,畜群那邊傳來一頭羊壓抑不住的淒慘的叫聲,已經有犛牛站立起來,焦躁不安地挪動著蹄子,發出甕聲甕氣的踩踏著鬆散雪地的聲響。
真的發生了什麼。
母獒跑到畜群前時,所有的犛牛都已經站立起來,它們身上結著雪塊凍成的鎧甲,如同一塊塊浮動的巨石。羊群緊緊地擠成一團。
陌生的氣味——來自羊群的中央。
母獒狂怒地咆哮著用力撞向靠在最外邊的一頭山羊,被她撞中肚腹的山羊無動於衷地半閉著沒有任何表情的眼睛,掛著霜花的眼睫毛像受驚蝴蝶的翅膀一樣翕動,但它卻一動不動。羊就是這樣,一旦發生什麼事,隻知道緊緊地擠成一團。母獒又嚐試了幾次,羊群幾乎沒有任何反應。她對眼前的羊群沒有任何辦法,隻好狂怒地咆哮著圍著羊群奔跑,試圖在某個地方撕開一個口子,找到那個隱匿在羊群中的狡猾的家夥。
她向帳房聲嘶力竭地吠叫,催促主人快些出來。
因為無法進入羊群中找到那個陌生的敵人,憤怒像火一樣點燃了母獒,體內那種猛犬暴烈的基因無時無刻不催促著她衝進去,找出那個此時正躲在羊腹下竊笑的家夥,將它撕成碎片。她衝著瑟瑟發抖的羊群發出一陣陣悶雷般的狂吠。她很清楚,隻要裏麵真的藏著什麼,不會一直待在裏麵不出來的。
正如母獒預料,它出來了。
但是迅雷不及掩耳的攻擊還是出乎她的意料,她隻感到一種幾乎不可感知的力量呼嘯而來,隨後右側的肩膀受到重重的一擊,險些摔倒在地上。但她立刻調整步伐穩住重心,巨大的體重還是讓她占了優勢。
那鬼魅般的影子,在母獒麵前的雪地上站定。
是一頭雪豹。這頭被母獒的吠叫打斷了晚餐的雪豹在雪地裏像一塊華美異常的緞子,粗壯如蟒的長尾拖曳在身後。它幾乎是在漫不經心地注視著麵前的對手。剛才的一擊輕鬆得手,此時它張開被羊血染得鮮紅的巨口,傲慢地發出冰塊破裂一般的嗥叫。
母獒右肩的肌肉已經綻開,溫暖的血液正滲入肩部的長毛中。母獒因為血的氣息而更加憤怒。
她已經放鬆下來,終於現身的雪豹總比隱匿不見的對手更讓她感到放心。她慢慢地晃動著腦袋,注視著麵前的這頭雪豹。在藏獒的詞典裏沒有恐懼的概念,藏北草原的藏獒素以血統純正而著稱,血統純正的藏獒不懼猛獸。藏獒兩千年前就已經傳入西亞和歐洲大陸,世界上幾乎所有的猛犬體內都有來自這極寒高原的獒犬的基因。在母獒為保護營地和畜群的曆史上,還從來沒有與雪豹打鬥的紀錄。
體重六十公斤的母獒與雪豹靜靜地對峙著,過於安靜了,隻能聽到巨大的雪片落在地上的聲音。那些犛牛像沒有生命的石頭,一動不動,隻是瞪著在黑暗中發亮的眼睛漠然看著麵前的一切。
雪豹的長尾像一條真正的蟒蛇那樣起伏、扭動,似乎也透露出雪豹猶疑不定的心情。
母獒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衝了過去。雪豹的表現再次出乎她的意料,它竟然沒有憑借自己敏捷的身手躲閃,而是選擇正麵迎接她的衝擊。在母獒的利齒準確無誤地叨住雪豹沁出一股雪峰氣息的肩膀的同時,一隻鋼鉤一樣的爪子也緊緊地扣在了她的腰上。她果斷地結束了對這處無關緊要部位的咬噬,咆哮著向那隻已經戳透了她的毛皮向更深處挺進的爪子咬去。她的牙齒與滲透著羊血的貓科動物更加鋒利的牙齒相遇,發出金屬激烈相碰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