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侃聽蕭大器說要與自己一同前去,不由大喜,忙朝他躬了躬身,笑道:“宣城王能屈尊親往,自然要比老朽有麵子得多。看來我等用不了幾日,我等就可到彭城府衙中置酒高會了。”
溧陽縣主見狀,雀躍道:“大器哥哥去,我也要去!”
“溧陽,我與羊將軍乃是去貞陽侯大帳中商議軍事,你一女子,還是不要參預的好。”蕭大器寵溺地摸了摸溧陽縣主的頭,溫聲道:“寒山上風大,你還是早早回軍中歇息去吧。”
“哼!”溧陽縣主眼圈微紅地瞪了蕭大器一眼,見他一臉無奈卻不容商議的表情,隻得憤憤地嬌哼一聲,腳在地上跺了一跺,負氣轉身就往山下走去。
蕭大器苦笑著搖了搖頭,示意左右護衛緊緊跟上去後,朝她的背影叫道:“溧陽,此處人多眼雜,你還是把麵紗遮上吧,這樣在軍中行走起來,終歸要方便些。”
“要你管!”溧陽縣主腳步如飛,轉眼就消失在山腰的紅花綠樹之間,隻留下一聲氣呼呼的嬌叱猶在山崗上輕輕回蕩。
大抵願舍卻性命出來帶兵打仗的,無非是為了圖個高官厚祿以便封妻蔭子、躋身豪門,這種人自然是無可厚非的,畢竟行伍之人拚卻性命也不過是因為“功名隻向馬上取”。但若是堅信必勝且生命無虞,挖空心思也要去爭個統帥之職的人,那就是不折不扣的野心家了。
貞陽侯蕭淵明無疑就是這樣的野心家。
蕭淵明,又名蕭明,乃是南梁長沙宣武王蕭懿之子,梁武帝蕭衍之侄,自幼深得其叔父梁武帝蕭衍的親近寵愛,曆任顯要職務,早年便得以封爵為貞陽侯,時任豫州刺史,鎮守壽陽。按道理來說,這樣一個身嬌肉貴的皇家貴胄,應當不至於有親冒矢石,為國家開疆拓土的必要的。但蕭淵明卻不這麼認為,因為在他心中一直有著一個近乎變態的執念。
他是貞陽侯,是武帝蕭衍遠親近嗣裏,自己兄弟六人中為數不多的侯爵。父親的長沙郡王被長兄蕭淵業繼承了,他無話可說,但他最小的九弟蕭淵象也被出繼為貴陽王,就令他頗為鬱鬱了。最可氣的是,就連那個皇帝的養子、建康城人人憎恨的亡命之徒、投奔北魏後又回朝的蕭正德,居然都能被冊封為臨賀王!
愚蠢的人之所以愚蠢,就是不知道自己愚蠢,這個隻知縱酒使色,猶豫怯懦的貞陽侯心裏執拗地認為,他並非沒有博取王爵的本事,缺的隻是一個功耀帝闕的機會。於是乎,當侯景這個羯奴慫恿皇帝陛下北伐彭城的消息傳出後,蕭淵明就開始為成為北伐統帥而四處奔走。他除了向皇帝一次又一次提出帶兵打仗的要求外,還秘密聯絡皇帝身邊的寵臣朱異,分別以殘忍凶暴和倨傲無禮為由,擠掉了原本要擔任北伐統帥的鄱陽王蕭範和南康王蕭會理。
身為統帥的感覺真好!蕭淵明半倚在中軍大帳的主位上,斜著醉眼看著拱手正立在一側的宣城王蕭大器,心中滿足之意大起:任你是皇帝陛下的長子長孫,到了我都督帳下,還不是一樣要俯首帖耳地聽我號令。
“大都督,末將以為羊將軍所言極是,還請大都督盡早決斷!”蕭淵明心中正得意之際,一個高亢的聲音突然在耳邊炸響,他不耐煩地收回亂糟糟的思緒,定睛看時,卻見宣城王蕭大器正拱手站在大帳正中,朝自己大聲說話。
“啊!嗯,唔。”蕭淵明支吾了一聲,張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嬉笑著朝蕭大器道:“宣城王乃天家貴胄,豈能自謙稱末將!仁宗,來來來,快到叔叔座前來坐。”
蕭大器冷著臉看了蕭淵明一眼,與身旁的羊侃對視了片刻,一聲不吭地轉身退到了帳中左側。羊侃一步跨了出來,朝蕭淵明拱手高聲道:“都督,末將所圍寒山堰明日即將竣工,泗水不出兩日便可漫溢到彭城城下。末將以為,都督應當即刻點檢軍馬,拚裝戰艦,趁著水勢攻打彭城,勿使敵嬰城固守以待援軍!”
蕭淵明麵色不善地看了羊侃一眼,這老家夥仗著資曆深功勳重,絲毫不將本都督放在眼裏,竟敢在本都督座前大呼小叫,如果不看在你是老臣的麵子上,本都督定不與你善罷甘休!想到這,蕭淵明不冷不熱地緩緩說道:“攻城?羊將軍未免太操之過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