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南邊來人了(2 / 2)

“你說,河南王行事如此簡單直接,宇文泰那邊將會作何感想?”程越盤腿倨坐在一棵栗樹下,接過周義遞來的一晚熱騰騰的米粥,噘著嘴輕輕吹了吹,指著遠處新立起來不久的那片營帳,朝一旁漫不經心地咀嚼著粟米幹餅的李膺道:“這不是向人求援的應有模樣吧?”

“宇文泰會有援兵來?這話估計隻有傻子才會相信。”李膺冷笑了一聲道:“他除了增派軍隊占據河南之外,就是炫耀兵威迫侯王解兵入朝,至於那邊的那位麼,”李膺不屑地撇了撇嘴,道:“十有八九是個落拓不如意的主。”

“噯,你們聽說了沒有,宇文泰就要把派出的援軍全部收回了,他的行台郎中趙士憲昨晚就已經到了潁川城中了,聽說侯王已經正式拒絕了要求他入朝的詔令。”周義神秘兮兮打斷了兩人的談話,悄聲問道:“隊主,你說,我們會不會要同潁川王思政開戰了啊?”

“和王思政開什麼戰!”李膺沒好氣地白了周義一眼道:“他王大都督就那麼八千來人,攤到河南這麼大一個地方,自顧尚且不暇,還能和誰開戰?再說,”李膺將手中的米餅丟進嘴裏,一邊咀嚼一邊含混不清地說:“南梁羊鴉仁的部隊已經渡過汝水了,按行程,今日就會到懸瓠城下,王思政若此時敢攻擊懸瓠,那無疑是向南梁宣戰,他會有那麼蠢嗎?”

“也是,我差點給忘了,侯王這次的目的本來就是南下歸梁,”周義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笑道:“等羊將軍的大軍一來,我們就可以安全地返回建康了。在潁川城裏提心吊膽了那麼久,這回總算能高枕無憂了。”

“我該說你樂觀呢還是說你愚蠢呢?”李膺伸手猛拍了一把周義的後腦勺,喝罵道:“河南王原本應據河南全境七州一十二鎮歸梁,如今卻落得個兩手空空無立錐之地,換做你是蕭衍,你樂意嗎?”

“李膺說得有道理,”程越輕輕將碗放在地上,沉聲道:“如今河南王身無長物,卻領兵萬餘,在這種情況下,蕭衍絕不可能讓他就此悠然南歸。侯王要想在南梁站穩腳跟,隻有兩個選擇,”說著,程越比出兩個指頭晃了晃,接著說道:“其一,放棄所領萬餘將士,隻身歸梁,如此自可盡享南朝富貴榮華;其二,繼續領兵出征,配合南梁部署,攻奪潁川以東諸州郡。”

“聽聽,聽聽,還是程越看得比你透徹得多!”李膺毫不客氣地奚落周義道:“河南王會放棄軍隊,隻身歸梁嗎?顯然不可能,否則他就不會拒絕西入長安的詔令;那麼。他隻能領著我等繼續廝殺,如此一來,不知我們周大謀主還是否會像方才一般樂觀呢?”

“你又何必嚇唬與他,雖說是免不了繼續出征,但我等終究不再是孤軍奮戰,有了南梁軍隊的策應,打起仗來也會輕鬆許多。”程越見周義臉色有些蒼白,不禁瞪了李膺一眼,和聲安慰道。

“我與你想法不同,”李膺看了程越一眼,正色道:“從目前的局勢來推算,南梁北上攻取彭城的可能性最大,此前潁川失手,高澄已然心有不甘,彭城若再陷落,他必會盡遣精兵,收取河南。如南梁能出智將勁卒,我等承受的壓力小,自然會輕鬆一些;但如果梁將昏聵怯懦,一戰而潰,那麼我等將受到高澄精銳的乘勝追擊,”說到這,李膺長籲了口氣,幽幽道:“到那時,隻怕我們當中的十之八九,都會被剿殺在潁、渦、睢、汴四水之間。”

程越輕歎了一聲,看了看一旁頗有點不以為意的周義,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陣酸楚,李膺的分析是理性而且客觀的,隻是這結果說來總讓人有一種難以理解的不可思議。一將功成萬骨枯,仁者興師尚不能脫此怪圈,何況侯景這般殘忍狡詐之輩呢,程越心中暗下狠心道,既然自己無法改變,那就想辦法去保存實力吧,不單單為了自己,更是為了身邊這幾個願意和自己攜手並肩的人。

正想得入神之際,程越突然聽到遠處有沉悶的馬蹄聲隱隱傳來,他站起身來循聲望去,隻見數名騎士正沿著營帳旁的甬道朝這邊奔了過來,來騎一路疾奔,一路連聲大叫道:“南梁有貴客到來,奉河南王令,隊主以上速到南門迎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