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騎士一圍程越,王元遜與雷五安這邊壓力頓減,沒了秀容騎的攔截,王元遜在刺死幾個渾水摸魚的雜兵後,終於護著雷五安艱難地退到了來接應他們的步兵方陣前。
“都督,末將幸不辱命,總算將雷將軍帶回來了,”王元遜步履蹣跚地跪伏在王思政帥旗前,氣喘籲籲地叫道:“程越自願以身遮敵,已陷入重圍,懇請都督揀選精幹士卒前往營救,末將不才,願效死命!”
“元遜,此番劇鬥,辛苦你了!”王思政立在帥旗下,低頭慈愛地看著自己這個滿身鮮血,幾近虛脫的長子,輕聲說道:“你且隨近衛去大帳中歇息吧,營救程越之事,本都督自會安排,你就放心吧。”
“多謝都督關心,敵騎未退,末將不敢擅離。”王元遜朝王思政施了一禮,轉身望著陣前不遠處正與敵騎纏鬥不休的程越,焦急地催促道:“都督,程越雖勇,但眾寡懸殊,若不及時救援,恐怕難以脫身。末將願領兵一百前去接應,請都督成全!”
“為侯景麾下區區一隊主,豈可徒然折損我荊州男兒,”王思政雲淡風輕地說道:“他若戰勝而回,本都督自會賞其勇武,如他不幸戰歿,本都督也會厚加撫恤。”說完,他揮了揮手,對身邊的將官沉聲道:“傳令,方陣停止推進,弓箭手準備!”
“都督,你這是何意?!”王元遜滿麵通紅,惡狠狠地看著王思政,大聲質問道:“程越還在那邊,你怎麼能用弓箭手?!”
“元遜,你要體諒本都督的良苦用心,”王思政抬了抬眼皮,似在解釋又似在教訓道:“此次我大軍剛到潁川,就遭到了秀容騎兵的滋擾,雖說不礙大局,但前軍損失頗重,不能殲滅敵騎,軍中士氣將受到極大的打擊,要想我方無損傷而盡滅來敵,非弓弩不足以成功。至於程越,他的性命固然重要,但若為了他再損失前軍將士,豈不是因小失大?”
“都督若不願多損士卒,那末將便自請孤身往救!”王元遜掙紮著站起身來,斬釘截鐵地說道:“程越讓我帶雷將軍離開時,我曾與他說過,我與他一同出陣,便要一同回陣。若我王元遜不能踐行此諾,日後有何麵目再在世間立足!”
“胡鬧!”王思政將臉往下一沉,厲聲嗬斥道:“婦人之仁,為將之忌!你想要踐行諾言,也得審時度勢,不可強為。你若再執意出陣,休怪本都督治你個抗令不遵之罪!”說到這,他看了看一臉倔強不屈之色的王元遜,長歎了口氣,幽幽道:“這個程越,你以為他是個良善之輩?我告訴你,他一麵身從侯景,助紂為虐,另一麵又暗通武都王,心懷叵測,如此兩麵三刀之人,你又何必因為他而去以身犯險呢?”
“我之所以把他留在你身邊,就是想將他禁錮在軍中,”王思政走到王元遜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像他這般年輕力壯,勇力超群卻又居心險惡之人,既不能為我所用,就要想盡辦法將其除去,否則一旦彼此敵對,終究會成我心腹之患的。”說完,他朝身後擺了擺手,沉聲道:“放箭吧!”
“不能放箭!”王元遜猛地直起身來,瞪著雙血紅的眼睛死死地看著王思政,手中的長槍在他大力的抓握下微微顫抖:“我不管他程越是什麼樣的人,我隻知道,他從秀容騎的手下救過我一命,你若真要將他除之而後快,我也無話可說。但這一次,他絕不能死!”
“癡兒,癡兒!”王思政看著王元遜一臉決絕的表情,無可奈何地歎息道:“真不知當日允你從軍,究竟是對是錯。罷了罷了,你既一心取義,本都督就成全你一回吧,隻希望來日各為其主時,他還能記得你這份赤誠之心。”
“樊幢主,你即刻遣兩隊銳卒,一隊潛行至南側,一隊潛行至北側,待我陣中號角聲起,兩隊一並鼓噪呐喊,”王思政轉頭朝身邊一人吩咐道:“此行旨在驅敵,切不可與敵騎接戰,若有抗命不遵而損我一兵一卒者,本都督唯你是問!”
“多謝都督!”王元遜看著樊幢主領命退下,躬身朝王思政行了一禮,恭聲說道。
“隨我一同去看看雷將軍吧,”王思政頭也不回地往後方走去,淡淡地說道:“等程越回來後,還是讓他留在我帳下吧,這樣的人跟在你身邊,我實在是放心不下。”王元遜聾拉著腦袋跟在王思政身後,嘴唇動了動,卻終究沒說出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