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狠如狼狡如狐(2 / 2)

“如此倒也省卻了我們許多麻煩,”王思政拈著下巴上的胡須,微閉著眼道:“我大軍不動一兵一卒而下襄城,東進潁川便全無顧慮了。”

說話間,兩人隻聽塞內此起彼伏的號角聲隱隱傳來,王思政轉過身,手搭涼棚遠遠望了望,笑道:“我大軍已到,本都督這便要開拔了。”說完,他伸手輕輕拍了拍楊譽的肩膀,沉聲道:“此次我大軍盡出,方城以西便再無一名仗劍之士,此塞為荊州第一險要之處,你務必謹守此塞,不得有失!我王思政和上萬將士的背心要害,就全要仰仗楊將軍護持了!”

楊譽單膝跪地,激動地說道:“請都督放心,末將縱然身死魂滅,也絕不放敵軍一兵一卒入塞!”

“你之能,我素來深知,”王思政抬眼望向遠處,幽幽說道:“此番東出關塞,前途詭譎,卻不知王某在有生之年還能否再踏足此塞。”說罷,他長歎了口氣,甩了甩衣袖,迎著大軍開來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

就在程越一行人西出求援的這段時間裏,河南七州一十二鎮的局勢變得更加波詭雲譎:當奉宇文泰之命前來救援的李弼、趙貴大軍日夜兼程來到洛州附近時,羊鴉仁部長史鄧鴻率領的南梁軍也已渡過汝水繼續向北行軍,韓軌、高嶽擔心侯景援軍大集,後路被斷,隻得全軍撤離潁川,退回了鄴城。

李弼見侯景困局已解,不願與日益逼近的南梁援軍橫生枝節,再加上李弼對侯景心懷戒備,擔心侯景趁機劫掠部曲,於是駐軍洛州,不來潁川與侯景相見。趙貴想將侯景誘入軍中將其拘捕,但李弼以侯景狡詐,必不肯前來為由製止了這一做法,並向宇文泰請命後,率軍返回了長安。

而此時王思政所領的九千餘荊州兵已輕而易舉地占據了襄城,肅清了流寇,並將兵鋒推進到了離潁川城不到十裏的城郊。王思政從來都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他自有著自己獨特的狠辣和決斷,這從他當年向宇文泰擲盧示忠一事就足可見一斑。他之所以不驅大軍直入潁川,主要原因在於他對潁川城外圍形勢並不了如指掌,對侯景軍中的動態也把握不定。

“潁川城既已在我手掌之中,何時將其收入囊中便不是當務之所急,”王思政大馬金刀地坐在大帳的一張虎皮墊子上,一臉得色地對帳中一幹文武將校笑道:“你們要記住,領兵打仗最忌的就是不能知己知彼。”

“都督說的自然不會有錯,但此時占據的潁川城的,不過是翹首盼援的侯景,而潁川城外也並無高賊的一兵一卒,”王元遜有點不甘心地反問道:“難道這還不是都督所說的知己知彼嗎?兵法有雲,其疾如風,侵掠如火,動如雷霆,都督為何不趁夜直下潁川,反而在此逡巡不進呢?”

“黃口孺子,也敢妄談兵法,兵法雖說其疾如風,也說其徐如林,雖說侵掠如火,也說不動如山,怎見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呢!”王思政毫不客氣地嗬斥道:“既然你說知己知彼,那我問你,你可知此刻城中有多少人馬?部署如何?侯景其人想法如何?城外大軍雖退,可有殘留之敵?”

“侯景此人凶狠如狼,狡詐如狐,絕非是甘願將城池拱手相讓之人,”王思政一點都未顧及程越尷尬地站在一旁,毫不客氣地說道:“城中尚有能戰之士不下萬人,都是隨侯景多年廝殺的疆場老卒,若就此貿然進城,萬一他心懷歹意,憑著我們這數千人,豈不是自投羅網?李太尉未入潁川,其憂慮之處正在於此!”

“賺其將而奪其軍,正是侯景這狡詐羯奴所慣用的手段,”駱訓在一旁打著圓場道:“小將軍立功心切固然是好的,但都督所言,乃是謀國之論,多聽多學,裨益良多。”

“既如此,末將且問都督,這潁川城究竟何時可進?”王元遜梗著脖子叫道:“難不成我們在這城下就這麼一直等下去?”

“你說得沒錯!”王思政抬眼望向帳外,冷冷地說道:“此時此刻,我們就隻有一個字:等!直等到侯景出城來見本都督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