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夏小娘子如此活潑靈動,王某愛惜還來不及,怎忍心下手傷他,”王思政微笑著擺了擺手,說道:“至於說大費周章,倒是楚仙多慮了。”說完,他看了看楚桓全無表情的臉,尷尬地笑了笑,遲疑了一下,輕聲道:“不瞞楚仙,王某奉宇文丞相之命鎮守荊州,隻想替大魏國經營一塊砥定東南的堅固屏障而已,往西,可以遏高氏侵襲,往南,可以與南梁交通。隻不過,”說到這,王思政吐了口氣,繼續道:“自年初以來,王某不時接報有蔡陽、始平、義成等南梁諸郡多位豪俠在荊、淅各州尋釁挑鬥,滋擾生事。釁端日開,百姓騷然不安,無奈之下,王某遣人各方查訪,卻發現滋事之人中不乏江陵南墨子弟。”
“王某對南墨‘以繩墨自矯而備世之急’的信條極為折服,也非常欽慕他們行俠仗義,遊走四方的煌然大旨,但楚仙你也知道,如今天下分裂,四方紛擾,有爭霸四海,混一九州之大誌的不在少數,若真要說誰是誰非,何暴何義,恐怕也都是見仁見智,各為其人而已。王某自知魯鈍,隻堪為人驅使,但既以身事主,總歸是要恪盡職守才是。此番苦心,還望楚仙能稍加體諒。”說完,他長歎了口氣,苦笑道:“往日王某有幸受楚仙教誨時,曾聽楚仙說,南墨不為江南之刃,不做江北之犬,不偏不倚,持義以立,此論高妙,王某深銘在心。此番邊境不安,王某本想遣人到江陵請罪,卻不料得知楚仙已雲遊去了建康。為防事態惡化,王某隻好在探得楚仙行程後,賣弄伎倆,出此下策。”
“難得王都督如此坦誠相告,”楚桓將阿夏扶起身來,在她後背上下推拿了幾把,將她一把扯到身後,朝王思政緩步走了過來,一字一句地說道:“老朽既說不偏不倚,自然決不食言。王都督說邊境生亂,事涉我南墨子弟,老朽雖未有耳聞,但卻相信王都督絕非信口雌黃之人。劣孫承蒙王都督照料,老朽感激不盡,請王都督放心,滋擾邊境之事老朽定當嚴加核查,定不會允許有人借著江陵楚墨的名號肆意妄為!”
“既如此,王某在此多謝了!”王思政朝楚桓一揖到底,語態懇切地說道:“方城蔽陋,不敢久留楚仙。”說著,他從腰間摸出一枚精巧的玉製發飾,遞到阿夏身前,笑道:“王某一介粗漢,驚擾了阿夏小娘子,這枚玉飾是宇文丞相昔日賞賜之物,我隻有一女,且已出閣,今日便贈予小娘子,用以專程致歉。”
“嘁,誰稀罕你那破玉飾!”阿夏盯著王思政,怒氣衝衝地嬌喝道:“別以為這次我們便和解了,下次你若再惹妙容不高興,我照樣要殺你的。”說著,她眼珠一骨碌,瞥見程越正有點不太自然地站在一邊,頓時驚訝地叫道:“你怎麼也在這裏?!”
“呃……”程越訕訕地摸了摸臉,還沒來得及接話,便聽見楚桓低喝了一聲:“走吧!”扯著阿夏便往衙門外走去。
“噯,噯,阿爺,他怎麼會在這裏?”阿夏見阿爺不由分說一把就將自己拉出了內堂,不禁著急得手舞足蹈地叫道:“阿爺,是你帶他來的嗎?阿爺,阿爺,不要走這麼快嘛,阿爺……”
程越心中自然明白楚桓為什麼會連招呼都不跟自己打一個就走了,很顯然,按照方才他們的那一席談話,江陵楚墨中的一些人違背了門規,而他楚桓則欠下了王思政一個大大的人情。他這麼著急走,無非是不想再把自己,或者說再把楚墨牽入與侯景的關係中。
看來這個楚桓定是江陵楚墨中一個極為舉足輕重的人物,程越一邊暗暗想著,一邊將目光從門外收了回來,楚桓走了,接下來就是自己的主場了,還是想想該如何應對眼前的王思政吧。
“這位少年英雄莫非不是為了阿夏而來?”程越抬起頭來,隻見王思政正微笑著朝自己問道:“你既然與楚仙同來,莫非也是楚墨之人?卻不知你單獨麵見王某,所為何事?”
“稟王都督,在下與楚仙也不過是碰巧偶遇而已,”程越定了定神,朝王思政行了個行伍之禮,朗聲道:“在下並非楚墨之人,實為河南王麾下隊主,今奉河南王之命,特到王都督處乞師,共同討伐高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