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情況?程越心中愕然道,補充軍卒之議,不是你侯景剛才自己說的嗎?怎麼才喝了幾杯酒就變了?作為一個領有一隊軍卒的隊主,當前最大的事難道不就是整軍備戰嗎?還什麼另有大事相托,說得倒是好聽,這不就是變著法子把自己給閑置起來了嗎?
程越雖不知道中間出了什麼岔子,但他隱隱覺得這事跟那行台左丞王偉必有著莫大的幹係,他轉臉朝王偉那邊看了一眼,隻見那幹瘦的老頭子此刻半閉著眼睛正做出一副什麼都沒聽到的樣子。程越無奈之下,隻得咽了口唾沫,拱手應道:“卑下遵命。”
程越在帳中站了一陣,等眾人都走完了,這才扯著劉無敵往帳外走去,才走到帳門口,卻見中軍都督侯子鑒和中兵參軍柳昕兩人正抱著胳膊站在氈室裏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好像是在等人。
“見過侯都督、柳參軍。”程越忙停步側身,拱手施禮,恭聲道。
“哈哈,你劉無敵也叫劉瘋子是吧,”侯子鑒卻沒理睬程越,揚手讓帳門處的兩名近衛退下,笑著對劉無敵道:“本都督今日贈你的這杆大鐵戟,用得可還順手?”
“唔,”劉無敵憨笑著撓了撓頭,道:“稟告都督,這杆鐵戟用得很是順手,隻是。”說著,劉無敵頓了頓,偷偷看了眼柳昕,道:“隻是要還能再重一點就好了。”
“好!哈哈哈,本都督就喜歡這性格!”侯子鑒大笑著對柳昕道:“你瞧瞧這猢猻,他這是在變著法子罵我臂力小呢!看來這杆鐵戟算是沒送對人。”
“這話我聽著倒覺得是大實話,”柳昕笑著說道:“唯其率直,所以可信。不似其他人,勇則勇矣,可惜心思太重,自是少了許多樂趣。”
程越在一旁聽了,滿心不自在,他訕訕地朝侯、柳兩人拱手道:“小子不敏,還請都督與參軍不吝賜教。”
侯子鑒朝他擺了擺手沒有說話,旁邊柳昕冷笑道:“難得你還算是個謙遜知禮之人,否則柳某也懶得與你多費口舌。”說完,看了程越一眼,沉聲道:“你可知道今日你在帳中向侯王請命益兵之事,差點就要了你的小命?!”
“啊!”程越聞言大吃一驚,忙辯解道:“卑下所為絕無他意,隻是想盡快將麾下缺員補齊,以便為河南王效死疆場而已。”
“哼哼,絕無他意?”柳昕冷哼一聲道:“像你這種允文允武的大族子弟,單單舍身行伍甘為廝殺漢便足以引得他人為之側目了。補益軍卒這種事,就算是河南王主動提及,你也要三拒之後方可勉力接受,你倒好,竟敢自己去要!你這不是自尋死路麼?”
“大族子弟?”程越澀聲道:“程某家族破敗,族人星散,不過一喪家之犬而已。程某舍身行伍淪為廝殺漢不過是為逃避高氏追殺不得已而為之罷了。此事,劉無敵自可證實。”
“正是這樣!”劉無敵忙大聲嚷道:“當日我在蘆葦蕩遇到程二,他確實正在躲避禁衛鐵騎的追殺,他之所以會在中軍,還是我給硬拉進來的。”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程越是汝陰程家的嫡子。而汝陰程家,不僅在魏國枝繁葉茂,在南梁朝廷之中,也備受尊崇。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縱然你祖宅被毀,但根底未失,你這樣的身份,無論在哪,都是上位者猜忌和防備的對象。”柳昕痛心疾首地指責道:“虧你還是家學淵源,對此難道就毫無警惕之心?”
“這個,”程越心中暗道,我不過是半個程家嫡子和半個現代林明拚湊起來的而已,我又如何會知道這大族子弟的身份在這裏會是一個定時炸彈呢。這侯子鑒和柳昕兩人既然把這個問題給自己拋了出來,想必是有了解決的辦法,不妨問問他們該怎麼辦才好吧。想到這,程越朝侯子鑒和柳昕一躬到地,誠懇地道:“請都督、參軍救卑下一命。”
“好在你還不是個剛愎自用的愚蠢之人。”侯子鑒站著不動受了他一禮,笑道:“或許侯王是真心喜愛你的勇武不忍殺你,或許是侯王想利用你的身份另圖他事,無論是何種緣故,既然侯王在帳中並未對你有所行動,那你至少暫時沒有性命之憂,但殺身之禍不過在侯王一念之間。至於這脫身之策,還需著落在柳參軍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