摒除馴獸師不說,旁觀的鳳人之中少有人知曉大嘉這隻妖獸能口吐人言,不管那妖獸說了些什麼,光是他開口說話一事,就足夠令他們詫異。轉瞬的靜默之後,鳳人全就此事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相比這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鳳人,場中馴獸師卻全向大嘉投去了仇視的目光。
狂妄!太狂妄了!這大嘉隻攜一隻妖獸來參加比鬥已是不把他們放在眼裏,如今那妖獸竟還口出狂言,若是沒有作為馴主的大嘉授意,他敢當著眾人的麵大放厥詞?
“……”那些飽含敵意的視線看得大嘉渾身刺痛,他能感到雙頰有如火燒,他想低頭回避那些灼熱的視線,但他不能!不僅不能,他還要將腦袋抬得更高!
這場鬥獸會對他的意義非比尋常,此時所有人都在看他,無論他的父兄是否在場,他今日的表現總會傳入他們耳中,他不能退縮!
二蛋會做出這種舉動雖然出乎眾人的意料,可大嘉卻不覺得奇怪,他心中一直吊著一口不上不下的氣,就因擔憂二蛋會做出某些不妥的舉動,可實際上,當後者真的說出那番話來,大嘉憋在胸口的那口氣反倒落下了。
二蛋豪言是放出來了,馴獸師們也成功被他這番話激怒,對他怒目相視。但是眾人理智尚存,他們不會隻因妖獸的一句挑釁就一擁而上,真的無視規則與他來一場亂鬥。妖獸是應馴獸師要求才會來此與同類進行博弈,說白了隻是聽命行事,它們可以不對泰平祭抱有敬意,但人卻不能。
台上三大馴獸師冷眼望著二蛋,而那份冰冷在轉向大嘉時,卻變得更加尖銳。
“管好你的妖獸!”斯瑤斥責道。
大嘉對三人施以歉意的一禮,然後從懷中拿出他平日用來馴獸的塤——塤有鵝蛋大小,上有數枚小孔,一般的塤多用陶土燒製,但他那塤通體卻泛著冰冷銀光,而當他將塤吹響時,那塤發出的聲音全無悠揚動聽,竟似喉中生了刺的老婦在人耳邊桀桀低語,又如同毒蛇吐信不斷舔舐聽者耳道,叫人又驚又冷,全身顫栗。
這比三頭鳥的尖嘯聒噪,亦比二蛋的咆哮紮耳,眾人聽見那聲音吹響,全厭惡地偏過頭去,但一眾妖獸卻全豎耳聆聽,似乎大嘉吹響的是一首美妙樂曲。
二蛋聽到塤樂響起,也如其他妖獸一般驀地一怔。他那雙殘暴的紅瞳似是在一瞬失去了焦點,陷入迷惘,隨著大嘉的吹奏,他竟乖順地走了回去。
接著,鬥獸繼續。
大嘉停止了吹奏,二蛋眼中也逐漸恢複了原本的神采。他一吹完便把塤收回懷中,是以二蛋回來後並未看見他吹奏的樂器是何種模樣。
“你剛才對我做了什麼?”他不敢置信地問大嘉道。
可大嘉表現的卻像是比他更加震驚。
“你居然這麼快就恢複了神誌?”
他從二蛋臉上看到了三分驚愕,但更多的卻是一種茅塞頓開的恍悟,後者的提問似乎不隻是單純的質問,而是在向他求證什麼。
二蛋不等他答,又追問道:“鳴鸞笛在你手上?”
大嘉望著他,既不承認,也沒否認,良久後道:“你可知傳說中是如何記載的鳴鸞笛?”
二蛋回憶著從梅九那處聽來的說明:“能號令天下任何飛禽走獸的笛子?”
“不隻如此,傳說道是一旦吹響鳴鸞笛,其音有如鳳鳥啼鳴,餘音能招來百鳥齊舞……那麼,依你看,我方才吹那一聲,可還悅耳?”
二蛋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看著大嘉,他沒有接話,他在回憶並思考,且不論剛才那聲音在他聽來是悅耳還是刺耳,但他覺得耳熟是真。他想了想,正欲再說些什麼,卻見那巴嵬又歪著脖子走了過來,後者麵上蒙了紗布看不出表情,但語氣中卻是極盡嘲諷。
“喲,我們這百年難遇的大奇才也有失手的時候?”巴嵬叫的響,周圍馴獸師全聽見了他這句陰陽怪氣的諷刺,但他隻用這一句就把妖獸大放厥詞一事與大嘉摘了個幹淨,“到底是才馴的妖獸,不夠親啊!”
他走到大嘉跟前,又冷嘲熱諷了幾句,然後附在後者耳邊嚴肅道:“你這到底是從哪裏尋來的妖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