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商議完,喬希便掂量著水囊在帳門口澆起了水,然而僅僅一個水囊,即便是滿的,也澆不了幾次。喬希不敢灑多,隻澆了少許,見蟲群確實都不敢靠近,他鬆下一口氣,轉身便往帳裏走,進帳之前,他又瞧了眼梅九的方向,那人還在邊澆水邊往外慢慢移動,可惜用這法子跑不快,喬希心想,那人不知是真打算用這個方法逃出去,還是假惺惺地演戲給他們看。
梅九雖用水嚇退了不少蟲,但他畢竟是蟲群的目標之一,並且可以說是首要目標。以那隻受傷的蟲子為首,一部分蟲群邊忌憚著他的水,邊慢吞吞的尾隨在他身後跳動。
烈日可畏,炎陽炙人。澆灌於黃沙上的少許清水很快滲為水漬,緊接著又變成水氣,幾乎是眨眼的工夫,潮濕的沙子便恢複成原本的幹燥鬆散。梅九儲備的水多,他能由著性子一壺壺地灑,況且他並非蠢到指望憑借幾壺水就逃出蟲群包圍,他的目的隻是利用這些水遠離喬盧二人的視野,然後視情況決定是否要使用司天匣擺脫蟲群;而喬希隻能省著水用,他方才澆得那點水在岠國炎熱的天氣下即將消失殆盡。
梅九灑完最後一隻水囊,他沒去看身後的那條長尾巴,而是看向了防風帳。
……是受驚過度?那二人怎麼會忘記這等要事?他們若是再不出來重新澆水,圍在那處的蟲子很快便會衝進去把他們連人帶帳子一起撕碎!
梅九猶豫片刻後拿起了司天匣。司天匣能打雷,自然也能降雨,如果他現在在此降一場雨,那群蟲子勢必會四下逃竄,那二人也就無須再為缺水而擔驚受怕。
可是,自己到底為何要三番五次助他們脫離險境?
躡影宗弟子對外可以說是絕對的利己主義,他們在麵對一些意料外的狀況時,貫徹並執行的首要教義就是判斷這種狀況是否有處理的必要。絕大多數時候,遇上求救之人,隻要與他們無關,他們都是掉頭就走;可若是有必要,他們會再次判斷能否憑借自身能力處理這種狀況,若不是舉手之勞,做些多餘的舉動可能對他們自身性命造成危害,即便有這個能力,他們也不會伸出援手。
搭救喬希和盧克圖對他來說既不是必要,也談不上輕鬆,身後的蟲群正對他虎視眈眈,那二人之前還想取他性命,他是從何時起變成了這種好管閑事之人?
他想到了秦小知。
是出於對後者的歉疚,他才會想要從別的方麵進行彌補。
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司天匣,正當他抬動手指、下定決心之時,一股獨特的香味忽然鑽入他的鼻尖。
這香味說是罕見,但他這段時日以來聞得卻不少,甚至可以說是非常熟悉。在這片沙漠中,隻有黑油果油會散發出這股香味,而一旦這香味飄近,便代表著飛翼軍將至。
既然飛翼軍來了……他收起司天匣,那也無須他再多此一舉!
梅九拉緊行囊,腳下疾行,打算盡快逃離這個是非之地,可伴隨著那股愈漸濃烈的黑油果香,他依稀又聽見了幾句叫喊和轟炸的聲響,其中夾雜的瘋笑叫他驟然止住了腳步!
嘭!
“哈哈哈……兄弟們……快丟……炸死他……別……跑嘍!”
轟!
“可惡寧賊……終於給我們逮著了!”
“嘿!還真叫那小子說對了,他居然真躲在這個地方!”
“兄弟們,加把勁!把他逼到信號彈發射點,喬希肯定在那等著呢,把這寧國來的細作趕過去,叫他也嚐嚐神劍的滋味!”
……
該死!那些飛翼軍找到秦兄了?!
梅九立即調轉方向迎向來人,同時手上不忘開始操作司天匣,他如今造雷技術嫻熟,這不過短短片刻,他已造了十朵電花,還能邊趕路邊控製著電花跟隨他飄動,隻等撞上飛翼軍,用電花和他們好好打個招呼!
他這頭一聽見秦小知陷入險境就往那處趕,完全忘了身後的蟲群,瞧著他這會兒在沙中疾馳,頭頂上劈裏啪啦飄著幾朵詭異的電花,身後還窸窸窣窣跟了一溜排古怪的蟲子,看著倒像是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魔教妖人。
飛翼軍們飛得高,他們這一股腦的往下丟震天雷,把下方炸的漫天沙塵,還得炸炸停停才能確認秦小知是否給他們逼得往前麵去了,不過他們看的也遠,在尚未揚起沙粒的遠方,那一隊正往他們這裏行來的怪異之物很容易就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有人自告奮勇飛到前麵看了幾眼又轉回來興奮地報出喜訊,“前方又發現一名寧賊!”
“嗬!秦小知方才不是說他與那幾人是各走各路嘛!果然寧賊狡詐!就喜胡說八道!”一人嘲諷道。
“炸!趕緊炸!把他們全一起炸嘍!”一人跟著起哄。
也有人不放心前麵那人屁股後麵跟的一長串灰不灰白不白的東西,便問最初前去探查敵情那人,“他後麵跟著的是何物你看清了嗎?我怎麼瞧著那些東西怪瘮人的!”
“看不出來,從未見過!”那人答道,“那些玩意人不人鬼不鬼的,看著有點像是合顎蟲,卻又不太像……”他說著又笑,“你怕那些東西作甚!管他是人是鬼,咱把震天雷一丟,轟隆隆!全都能炸幹淨!”
“那他頭上飄的又是何物?”另一人還是不放心,“看著怎麼像雷光似的……我看那人有些古怪,我們還是當心為好!”
這支往避風港去的飛翼軍是一支十人小隊,他們原本在另一處巡查,看見信號彈後便往回趕路,在途中碰巧發現秦小知,便把他一路轟了過來。至於另外四支小隊,他們在回來的路上沒遇見,但是把寧賊當作玩物追趕的快感使他們將這些疑問全都拋到了腦後,尋到寧國奸賊可是大功一件,且他們找到之人還是岠國的叛徒!這事報給王,他們就是最大的功臣,少不了賞賜!
眾人如今都沉浸在欣喜之中,對唯一叮囑他們要小心的那人十分鄙夷,全都笑他道:“你瞧你那膽小的!就算那人有古怪,咱們在天上飛,他又能奈我們何?”
緊接著這句話落,說出此話之人的飛翼突然失控,眾人一開始還當他是在逗樂,但見他方才還滿是笑意的麵上此時隻餘了驚恐,眾人漸漸察覺出不對,而在他發出第一聲驚叫後,他們的笑聲也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