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清晨來得及早,滿天星辰還未淡去,東邊已然出現了微光。
泉桂城的縣衙裏,新上任的江縣尉正穿戴官服,係著最後幾個衣扣,由侍女打理著洗漱。江縣尉恰至而立之年,乃方星鎮出身,今年春闈考取功名後,又碰巧被分配了泉桂城的官職,離著祖籍方星鎮來回一趟不到半日路程,經常得下人上報有同鄉上門道賀,認識的不認識的都有,縣衙的大門坎都叫他們踩爛了一根。縣令大人忍不住將他點名批評了幾次,他本身正愁著緊,又不好把盛情難卻的同鄉趕回去,挨了批評反而大喜,便順勢頒令下去,叫人把方星鎮前來賀喜的同鄉全打發了,如此這般過了一個月才消停。
這會兒用著早飯,江縣尉腦子裏正想著昨日未處理完的公文,忽聽屋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然後一聲拉得長長的“報——”,打破了這個靜謐的清晨。
來報的衙役表情是說不上來的古怪。
“大人!那李清順……大人有急報,說是他家獨子昨日遇害了!”
“……”江縣尉的表情也變得有些古怪。他方上任不久,但李清順兒子李德青的大名可是響當當的沒少聽。李德青隔三差五就會整幾出仗勢欺人的爛攤子讓他爹收拾,再怎麼訓都學不安分,惡名昭著著實讓人頭疼。這種人遇了害,除了他爹李清順,估計也沒幾人會感到惋惜,能不拍手稱快就不錯了。
“現在是何狀況?可派了仵作去驗屍?”私心歸私心,出了命案還是得查。江縣尉顧不上再吃飯,由衙役領著去找那李清順。
“屍首已全部搬回義莊,傳了趙仵作親往驗看。”
“全部?屍首有幾具?”
“三具!”
“三具?!”他大驚失色道,“泉桂城內竟有如此凶徒?迅速傳令下去!立刻加派巡街人手,告知城門守衛嚴加排查身份可疑之人!我先去李清順處問些話,你傳完話直接去義莊見我!”
“是!”
江縣尉快步行到議事廳,進去一看,隻有一小廝苦臉候著,見他進來,當即迎上去稟道:“大人!李大人他傷心過度哭暈了,剛給大夥兒抬回後院,叫了大夫去看,一時半會是醒不了了。”
“這、哎……”江縣尉一甩袖,也不好再說什麼,轉身便往義莊趕。
等他趕到義莊,早前來報的衙役已在門口候著,稟明事情已辦妥後,便隨江縣尉進了去。
廳內陳設著四具蒙了麻布的屍體,其中有一塊白布裹出的形狀和另外三具明顯不同,要大了許多,怎麼都看不出人形。江縣尉一時猜不出那是何物,便指著那白布問正捧著紙筆寫寫畫畫的趙仵作道:“不是說三具屍體?那又是何物?”
“哦,那個呀,那個也是屍體。馬的。”趙仵作頭也不抬地回答。
“馬……馬?!馬的屍體搬這來做什麼?!”
“馬與這三具屍體的死因一樣,都是由尖銳細長之物一擊刺穿了心脈,既然死法一樣,當然要一起驗。”
“……連馬也一並殺了?”江縣尉有些糊塗了,凶手這是什麼路數?
“嗬嗬!凶手顯然是忌諱留下活口,才將見證了這場謀殺的畜生一並殺之,能毒辣果斷至此,此案怕是難尋其他證據呐!”
“那你對此有何見解?”
趙仵作將他繪出的圖冊拿給江縣尉,道:“死者皮膚上僅有一個圓點大小的傷麵,是外物由外向內刺入,長約三寸。三具屍體分別為李清順之子和他兩個手下,除了其中一個手下身上有些許打傷之外,其他兩人身上均未發現別的傷口。而唯一帶打傷的手下……你看!”他將圖紙翻過一頁,道,“他的左膝,和造成他們死因的傷口相同,是由同一把凶器貫穿而過。”
“凶手曾和此人有過纏鬥!”江縣尉接著他的話分析道,“而另一名手下身上卻無傷口,說明他並未與凶手有過接觸!凶手先與一名手下打鬥,另外兩人卻沒有參與……李德青是不會武,那另一人不參與的理由……他認為凶手威脅不大,應該一人就可拿下!”
“對。可最終三人均被凶手所殺,說明後來情況有變。不過我想不通的是,他們死前似乎未有過掙紮……包括那匹馬,就算三人受到威脅無法反抗,但畜生不該有此行徑,我懷疑是凶手之外的人突然做了什麼限製了他們的行動。”
“江湖上……似乎有些古怪的藥物能致人突然昏厥!”江縣尉思索著道,“你可有從他們體內查出藥物殘留痕跡?”
“什麼都沒查出來。”趙仵作搖著頭,又道,“此外關於凶器……”
正當二人就李德青之死一事議論得焦頭爛額之時,忽又有一聲響亮的“報——”踩著疾步衝進了義莊。
“又有何事?”
“回大人!是方星鎮那兒派來了人,說有大事要稟告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