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江湖遍地是竹馬(2 / 3)

“哦?”前輩冷笑一聲,“這貨擱我們家也就是個送信的料。”

百鳴張得正開的翅膀一瞬間垂了下去,我拉住前輩的衣袖:“土豪,別走。你那麼有文化,給它賜個名吧?”

百鳴似在賭氣,轉過身子用屁股對著我們。

前輩眯眼笑了一笑:“她這麼可愛……”

百鳴很滿意,扭過腦袋看了看前輩。

“就叫愛鳳吧!”

我:“……”

愛鳳:“……”

我與前輩相處得久了,自然也熟絡起來。他也時常指點我一二,比如這堆柴劈得不夠對稱,顯得不夠美觀,又譬如挑水的時候不要將水桶裝滿,免得水灑出來讓人瞧見難受。

我發現,同一個強迫症患者日夜相對,著實是一件極其辛苦的事情。

一日,我看見他在作畫,便走了過去。

看五官,畫中女子毋庸置疑是我,隻是畫風頗為清奇。

我於是開口問道:“畫人像不是應當唯美一些的嗎?我手裏拿著一個斧頭砍柴,你這是個什麼意思?”

前輩淡淡答道:“此畫名曰,《女漢砍柴圖》。”

我頓了一頓,覺得有些心塞。他大約看出我的不滿,於是從旁抽了一張生宣,寥寥幾筆,一個女子的形象又躍然紙上。

我默了一默,問道:“這幅畫,是不是叫《女漢挑水圖》?”

前輩作畫的手頓了一頓,繼而答道:“不假。”

我一腔怨氣湧上心頭,怒道:“前幾日我看你給夥房那個膀大腰圓的圈丫頭都畫出了一幅傾國傾城的模樣來,為什麼要對我這麼殘忍?!”

前輩認真地看了我一會兒,提筆半天不落,良久,抱歉地同我說道:“對不起,我盡力了。”

【五】

三個月後,島主他妹便從東陵遊玩歸來。按理說,我是應當將愛鳳還給小姐的。可……愛鳳跟我跟得久了,不僅不會唱歌,連身形都被養得同野雞差不多,儼然失去了一隻貴族鳥該有的格調。

我哀痛地看著愛鳳。

它歪了歪嘴,滿臉的“你不愛我為什麼要生我”的悲傷表情,“嗷”了一嗓子,難聽得我差點投海自盡。

前輩對我說道:“你兒子真像你,唱歌都那麼要命。”

愛鳳張了張翅膀,兩條肥腿交叉站立,想要擺出一個嬌羞性感又嫵媚的姿勢以為它的性別正名。

前輩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愛鳳,拍了一拍它的腦袋,意味深長地說道:“算了,小鳳鳳,別難為自己了。我心疼。”

愛鳳於是泄氣了,又恢複了一副懶散模樣,搖搖晃晃地去吃我為它準備的下午茶了。

小姐回來看到好好一隻百鳴被養成了野雞,氣不打一處來,開口怒道:“是誰?!”

“是我。”輕描淡寫兩個字,前輩著一襲白袍,輕搖折扇,由遠而近緩緩走來,輕輕鬆鬆、毫無怨言地為我背下了這口大黑鍋。於是我看見小姐早已怒氣值爆棚的秀氣的臉上陡然攢出一個甜美的笑容來,她接著軟聲說道:“把我最心愛的小百鳴養得這麼好的?”

我看見愛鳳肥碩的身軀抖了一抖。

這一劫就這麼躲了過去,小姐非但沒有怪罪我們,還將愛鳳繼續交給我照料。而前輩在我心中的形象也愈發高大了起來。

我在一個不得眠的夜裏,去前輩的屋子裏轉悠了一番。可這一轉悠,就出了大事。

我到的時候,前輩的屋子裏一個人也沒有,桌上用硯台壓著一張生宣。畫像上的女子看五官是我沒錯,隻是,我的姿態頗為柔美,斜倚在一矮石上小憩,旁邊是潺潺的流水,身後是脈脈竹林,有飲綠花自腳邊盛開。

我簡直都快要被自己美哭了……等等,前輩怎麼知道我喜歡飲綠花?

忽然,門被打開,前輩一身黑衣闖了進來,左手捂著右臂傷口的患處,指縫間有鮮紅的血液滲出。

我趕忙放下手中的畫,快步走到前輩身邊,扶著他在床榻上坐下,又四處去找藥箱。

血將衣服粘在了肉上,我隻得用手將那衣裳撕開,小心翼翼地為他上藥。

“多謝。”前輩眼睛直直地看著我說道。

我訕訕一笑道:“你跟我瞎客氣什麼?”前輩張了張口,剛想說什麼,我便補充道,“請我吃飯就好了啦!”

前輩:“……”

良久,前輩開口問我道:“小七……你就不好奇,為何我會受傷嗎?”

我看了看他,搖了搖頭,說道:“島主殺了你的新婚妻子,你去找他報仇,合情合理。隻是……”我頓了一頓,接著說道,“以後這種危險的事情,不要自己一個人去了。我怕你被他們欺負。”

前輩看了看我,點了點頭,道:“嗯。”

第二日,阿星哥與我閑談,說起頭一天夜裏,有人闖入流星閣,盜走步兵圖,受了重傷,眼下島主正在搜尋這個刺客。

“流星閣是個什麼地方?”我好奇地問道。

“那裏麵藏了島上所有的秘密,除了島主,任何人都是進不去的。”

我陷入了沉思,難道前輩為的不是報仇,而是流星閣內的寶物?

我日日照顧前輩,又每天勤奮地幹兩人份的活,前輩的傷好了,而我,卻累垮了。

我整個人懨懨地靠在床上,怎麼都打不起精神來。

前輩來看我,抖了抖袖子同我說道:“作為島主禦用柴房的唯一勞動力,你怎麼可以懈怠?”

我委屈地搖了搖頭,啞著嗓子同他說道:“我是真的不行了,我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你不是什麼都會嗎?你幫我把把脈吧?”

前輩一臉不情願的表情踱步到我床榻旁,自袖中探出手來,一陣冰冷的肌膚觸感,我整個人心跳都亂了節奏。

我看著他英俊的麵龐上,修眉微蹙,臉色驟然嚴峻起來。

“我……該不會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吧?”我隻覺得心如死灰,拉著他的衣袖不鬆開,“前輩,我長得醜,你可別嚇我。”

前輩對我說道:“柴房裏柴火不夠了,你明日去青峰崖上砍幾日柴再回來吧!”

“可我……我是真病,不是裝的。”我正欲辯解,就被他打斷說道:“別這樣,自從遇見你以後,我壓根就忘了‘嬌弱’兩個字怎麼寫!”

我:“……”

第二日,我額頭發著燙,獨身一人上了青峰崖。

我迷迷糊糊地想找一棵適合做柴火的樹,卻不小心劃破了手。

我正哀歎自己到底哪裏太優秀,以至於惹怒了老天爺,一抹白衣映入眼簾。

我抬眸,看見前輩皺眉站在我麵前,眼眸中有一閃而過的擔憂。

他朝我遞出一隻手,我怔了怔,將手搭在他的手上。他將我拉起,握住我的腰肢,於是我和他以一種很曖昧的姿勢站在一起。

我的心髒毫無規律地、激烈地跳動著。

良久,他開口:“腰還真是粗啊!”

我悲傷地鬆了手,他看見我手上的傷,從衣袍上撕下一角替我包紮,口中說道:“你怎麼這麼不小心,竟然傷到自己的手了?”

我心中有些感歎,從小到大,我爹雖然疼愛我,可我受傷是常事,他便從未放在心上過,大多是我自己拿塊布頭隨便紮一紮就好。我頭一次覺得自己是被這樣溫暖地關懷著的。

我張口剛想說沒事,以寬慰前輩,就聽見他的聲音飄來:“這麼一雙天生勞動的手,毀了可怎麼辦?以後髒活累活誰來幹?”

我頓了頓,道:“我就知道會是這樣,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他嘴角微微一勾,同我說道:“崖上有一處茅屋,你在這裏住幾日,等屯了柴了再下山。”

我撇了撇嘴,體力不支,暈在了他的懷裏。

不知過了多久,我方才醒來。迷蒙間瞧見一抹白影在我眼前晃悠。

見我睜開眼,前輩眸光一閃,趕忙走至我麵前,快到時又放慢了腳步,似無意地輕聲詢問:“你醒了?”

我點了點頭,前輩便端了一碗湯來我麵前,一口一口吹涼了喂我喝了下去。我細細地看了看他,眼眶下懸著一圈烏青,形容也有些憔悴,大約是累日熬夜所致。

“這是什麼?”我開口問道。

“千年人參。”前輩替我擦了擦嘴角道。

我於是笑道:“前輩你太客氣了,這麼破費,還拿隻千年人參來。”

他輕輕一笑,道:“你大概是聽錯了,這人參是前年的。”

我:“……”

【六】

在前輩的照料下,不出幾日,我的身子便大好,於是跟著前輩下了青峰崖。

可我與前輩之間卻橫插了一個人進來,小姐以交流學問的名義,拜了前輩為師。

於是我每日怨憤地砍著柴都能隔著窗戶看見小姐同前輩坐在一起,他不是握著她的手教她寫字,便是與她對弈教她如何落子。

有時我路過,在窗前佇立一會兒,便可聽見小姐溫柔地同前輩說道:“老師,這裏我不大懂,您再給我講講吧?”

前輩便和顏悅色地同她再講一遍,順帶嫌棄我道:“小七,你往邊上靠一靠,擋著光了。”

嗬嗬,一個海盜,搞得這麼有學識,還能不能好好地做本職工作了?!

“師徒戀是不會有好下場的!”我抱著愛鳳惡狠狠罵道。

“說來奇怪。”阿星哥眉目嚴峻,一本正經,“公子先前是不願收小姐為徒弟的,說他們家收徒弟有個規矩,徒弟要拿流砂國最上品的朱砂和雪女山產的千年人參做謝師禮。可才幾日,小姐就送了這兩樣東西來,公子於是也就隻得收下這個徒弟了。”阿星哥同情地看著我道,“牆角都被人挖成這樣了,這些你居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