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接納並相濡以沫:前妻帶回來一個男人(1 / 3)

接納並相濡以沫:前妻帶回來一個男人

豔子等

二十年前,任翔讓住房窘迫的前妻和其丈夫蔡明倫住進了自己家。沒想到三個人,同一個屋簷下,一處就是20載。3個人一起撫養女兒,一起含飴弄孫,一起在時光的罅隙裏捕捉相互對生活的熱度和溫意。他們分隔在人生對岸的生命岩石,噗噗而下,擊碎了光陰的隧道,穿過了世俗的眼光,在最質樸,最熱烈,最煙火的生活中相濡以沫,成了親人,成了旅伴,成了對方的摯友。就在任翔和蔡明倫攜手四處雲遊時,蔡明倫卻罹患癌症,猝然離世。2015年1月,任翔接受本刊專訪,講述這段沉甸甸的過往。

前妻帶回來一個男人

時間退回到1969年,時年25歲的任翔(現用名)是華中師範學院(華中師範大學前身)的留校老師,這年夏天,他認識了鄰居女同事的侄女艾紅,16歲的艾紅來嬸嬸家玩。俊朗的任翔和漂亮清純的艾紅一見鍾情,在艾紅嬸嬸牽線下,兩人相戀。艾紅當時在荊門劇團工作,兩人相隔兩地,離多聚少,隻能鴻雁傳書。

1979年,兩人走進婚姻殿堂。隨後,艾紅調回武漢,先後在華中師範學院附屬小學、幼兒園工作。然而,隨著女兒任莉莉的出生,浪漫的愛情墜入紅塵,個性要強的兩人紛爭不斷。1986年,任翔被學校委派去美國做一年訪問學者,一年後即回國和妻兒團聚。然而,當時艾紅的妹妹也在美國留學並定居,力勸姐姐也去美國。艾紅動了去美國留學的心思,與任翔商量,任翔表示支持。艾紅開始辦理赴美手續,也收到了美國大學的入學函件,然而,幾次赴北京美國使館辦簽證都被拒簽,一直未能如願。

看姐姐遲遲不能赴美,艾紅的妹妹建議她先在中國辦離婚,想辦法出國後再複婚。盡管任翔覺得有些意外,但想到如果妻子能赴美前途比在國內要好,一家人也還可以團聚,同意了。1992年兩人心平氣和地辦理了離婚手續。然而,艾紅隨後簽證仍然被拒。

出國的願望無法實現,艾紅有些失望。不久,她停薪留職去廣州下海經商,複婚的事誰也沒有提。其間,任翔曾帶孩子去廣州探望過艾紅。

1995年初,艾紅下海經商失敗,從廣州回到武漢。任翔知道艾紅自尊心很強,就沒多問,在家裏為她收拾出了一間房。沒想到,艾紅突然提出她要帶一個人一起來!任翔頓時明白了,艾紅已另有歸宿。雖然失落,但想到艾紅能得到另一個人的真心嗬護,他心裏雖然不舒服,但也隻能如此。任翔和艾紅十年戀愛,十多年婚姻,雖然沒有了愛情,但二十多年的感情,他依然把她當作家人。任翔所住的校園單元房是學校分給他的,而艾紅在武漢已經沒有別的棲身之所,他不能不管……最終,任翔在掙紮一番後,點頭讓蔡明倫住了進來。

蔡明倫整整小任翔一輪,時年39歲。他也是從單位停薪留職,在廣州下海時與艾紅相識並結合,經商失敗,隨艾紅來到武漢。他身材高大,舉止憨厚,進家門後,略顯拘謹。任翔客氣地說了句:“坐吧!”就這樣,蔡明倫走進了任家的門。起初,任翔將主臥安排給妻子和女兒,自己住女兒住過的次臥,蔡明倫則睡在客廳沙發上。為了不讓13歲的女兒產生困惑,他們商量好,跟女兒說蔡明倫是媽媽的朋友,讓她喊“叔叔”。任翔擔負著繁重的教學任務,每天吃完飯就得鑽進書房埋頭搞學問。蔡明倫回到永嘉廣電局繼續複職。他的工作比較輕鬆,每年隻上四個月的班,其餘時間都在武漢照顧艾紅和這個家。蔡明倫的手很巧,來家裏不久,就把衛生間一直漏水的馬桶給修好了。廚房裏時好時壞,連維修工都沒辦法的抽煙機也被他修好……

以前,任翔一個人帶孩子,幾乎不在家做飯,每天在學校食堂對付三餐。自從蔡明倫到來後,家裏每天都準時飄蕩著飯菜的香味。家裏也變得越來越有煙火氣息,洗手間裏的毛巾分門別類,掛得井井有條。家裏的每個門後麵都裝了門吸,再也不用擔心風把門吹得咣當響了。鞋架旁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小凳子……和任翔同樣感受到變化的還有女兒,以前,女兒一回家,就埋頭寫作業,也不怎麼說話。現在,她愛說話了,一放學回家,就急吼吼問:“蔡叔叔,今天吃什麼?”

這些細微的,煙火的生活,和任翔接觸過的、周圍人是那樣不同,也讓任翔重新審視蔡明倫這個男人。有時候,他也饒有趣味看著這對夫妻的相處。艾紅性格要強,脾氣大,三兩句話不如她的意,就像爆竹炸起來。以前,任翔也不示弱,於是家中每天都是雞飛狗跳。可現在每當艾紅發脾氣時,蔡明倫隻會在一旁笑眯眯賠不是:“好,別生氣了,都聽你的……”

蔡明倫對這個家是真心實意付出,他的樸實、誠懇讓家裏的氣氛越來越融洽,也讓女兒越來越懂事。更令任翔動容的是,蔡明倫對他的尊重和關心,就像弟弟對大哥一樣,敬佩而真切。

1996年8月的一個傍晚,任翔去車站幫人買火車票,晚上在學校圖書館附近的小路上,不慎跌入一個大坑,忍痛爬起,任翔才發現自己的右腿腓骨被水泥砍了個大口,鮮血直流,骨頭露在了外麵。掙紮到醫院縫針包紮,醫生讓他連續一周來打針換藥。任翔家在學校單元房的六樓,沒有電梯。這一周蔡明倫每天背他下樓,再用自行車推著他去醫院打針換藥,再推回來,一步步背上去。武漢的夏天炎熱,一趟下來,蔡明倫汗如雨下,任翔過意不去,可他卻一個勁說:“不礙事,這是很好的鍛煉方式……”這個男人就是這樣樸實入土,謙卑如泥,一點點讓任翔從心底接受了他。一天,蔡明倫陪著任翔在校園散步時,遇到一位相熟的同事朋友,詢問蔡明倫是誰,任翔自然告訴對方:“我一個親戚!”他有自己的理論:艾紅是孩子的媽,和任翔早已轉換為親人,艾紅的丈夫不是他的親戚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