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暮春,但大抵是因為將近入夏的關係,日子愈發地暖和起來,偶爾小動一會子,額間便是要冒出些晶瑩的汗珠子來。
而平日裏活潑好動的凝眉,此刻卻是老老實實地候在自家小姐身後,一聲不吭。自從方才小姐接到門房那邊兒遣人送來的君二公子的傳信之後,蹙起的眉頭就沒再舒展開來,末了,還搖了搖頭才緩緩放下信箋。這都一刻鍾過去了,小姐愣是側坐著瞧著窗外那棵榕樹,一直沒換過姿勢。凝眉著實有些擔心了,正思索著要不要喚小姐一聲,便瞧見韓明若緩緩起身,看向她,溫聲道:“眉兒,你陪我出去走一走罷。”
凝眉應了聲是,卻生出幾分疑惑來,想起方才韓明若的舉動,有些放心不下,便是眨了眨眼,大膽問道:“小姐往日裏都不怎麼愛出門的,怎麼今日……”
韓明若笑道:“許是近日出門慣了,今日待在屋裏卻是有些坐不住了。”
凝眉似是理解地點了點頭,道:“奴婢這就去打點。”說著便是退身出去。
約莫兩盞茶的時間,梳妝妥帖的韓明若便是攜著凝眉坐到了鎮國公府那輛青幔梨木雕花馬車上。也正是這時,凝眉才想起來問韓明若這麼一句:“今日天氣晴好,小姐想去哪裏散心?”
韓明若淺淺一笑,狀似隨意道:“‘水光瀲灩晴方好’,就去央京湖罷。上次去時,心中牽掛著其他事,沒能好好遊賞,倒是辜負了央京湖瀲灩水色。”
楚京央京湖
與其他畫舫的華彩金碧不同,廣陵王府的畫舫卻是飄著玉青色的簾子,靜靜地浮於央京湖畔。畫舫第二層的窗邊,一青衣男子闔眸,微微抬首,長身孑立,湖風襲起,衣袂翩飛。
“王爺,”玄衣侍衛上前至青衣男子身後半步,拱手,微微躬身道:“下邊兒來報,說是在湖岸發現了有鎮國公府印記的馬車。”
青衣男子聞聲,也不動,隻輕輕地“嗯”了一聲。
見自家主子似乎並不上心,玄衣侍衛隻得繼續說明道:“他們說那隨行的人中,有鎮國公府逝水築裏的凝眉姑娘,想那車中人,恐怕是未來當家主母,便連忙報了上來,想問問王爺的意思。”
墨玉似的眸子緩緩睜開,卻不言語。沉默中,他似是想到了什麼,無奈地搖了搖頭,卻是頭也不回地吩咐道:“靠岸罷,你親自去迎韓二小姐上來。”
“是,王爺。”玄衣侍衛複拱手躬身行禮後便是下去吩咐讓畫舫靠岸。
畫舫甫一靠岸,玄衣侍衛便快步行至馬車前,拱手行禮道:“屬下給韓二小姐問安。”
便見車簾被撩起,一黃綠衣裙的丫頭從中而出,下了馬車,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悅道:“請見我家小姐卻也不自報家門?貴府倒是教的好規矩!”
玄衣侍衛才要開口辯解,忽聽馬車中傳來低聲斥責,語調卻是沉穩的:“眉兒,不得無禮!”
卻見那丫頭並不羞惱,反倒吐了吐舌,笑盈盈地將車中人扶了出來——青衣的小姐,發飾簡約大氣,模樣清麗,眼眸溫和。
韓明若淺笑:“有勞了。”
玄衣侍衛頓時覺著這就該是廣陵王府未來當家主母的樣子——大氣清雅,溫寧和善,卻半分不顯軟弱,心下讚賞不已,麵上卻是不顯,隻恭敬道:“韓二小姐客氣了,請這邊隨我上畫舫罷。”
韓明若點點頭,上前去;那黃綠衣裙的丫頭也跟著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