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的春節了,今年世紀之交後的新紀元,公元2000年了,多好的年份,預示著新的開始。每逢春節這個時候,我們這幫“狐朋狗友”都默認的以此為聚會時間。高中畢業以後,大家都各自考進了不同的大學,或文或理,或工或藝。貌似都吃了不同的飯,吸收了不同的營養或者糟粕,一年不見,也都不知道彼此成了什麼“鬼樣”。
冬日的這個蘇北小縣城剛飄過一陣細雨,更似煙雨江南了,柏油馬路也變得濕滑濕滑的,空氣裏都滿滿的飄蕩著“年”味,家家門口都貼滿了喜氣的火紅春聯,路邊沒有融化的冰雪渣子,摻雜著昨夜鞭炮齊鳴後的碎屑,有種繁華喧鬧過後的平靜。
這座小城位於煙花三月揚州城近郊,生活節奏緩慢,魚米之鄉的富足讓人們都樂於守著這份安逸,淡然而滋潤的活著。每天“三泡水”的閑散愜意是這座城一貫的風韻。
我一覺睡到了自然醒,因為春節的關係,我穿了新買的灰色毛呢中長大衣,頭上還抹了父親的發蠟,為了抵擋外麵的寒風,免得被吹成了雞窩。隆重而端莊的照了照鏡子,後來看過《阿飛正傳》才驚覺,影片末尾梁朝偉那腔調和當時的我們如出一轍。
媽端來春節裏必吃的紅棗甜湯,我囫圇吞的吃了個幹淨,父親已泡好了茶,端著茶壺在院子裏踱著步,一夜的積雪已經被他清除幹淨了,父親是個勤勞堅強的人,爺爺在他四歲時就離開了這個世界,奶奶獨自撫養他長大,無所依靠,孤兒寡母的生存,實屬不易。
父親今年的建材生意越來越不好做了,作為當地這一行當最早的領頭人,麵對越來越多的競爭對手,對於越來越難結清的尾款是傷透了腦筋,欠錢的這幫人都成了爺,每年到了年關都得頂著寒風去討債,每每欠數萬的卻都施舍般的給了幾千或幾百,資金的回龍越來越成問題,這是生意的大忌。我大學也將畢業了,工作的問題也同樣困擾著我。是留在大學女朋友的那個城市還是回到這個小縣城,再讓父親托關係去找工作呢?難,自小我就很少讓父母操心,成績在學校也一直領先,但無奈高考考的並不理想,沒有去到夢寐以求的名牌大學,隻有去學了父親能方便找工作的建築學專業。
路上行人如織,自行車、摩托車、行人混行其中,亂而有序,彼此間都親切的打著招呼,互問祝福。多年以後,我才知道我是如此懷念這小縣城裏的溫暖,當時的自己,看這些,怎卻麼看都覺得又土又亂。
出門坐車來到了約定的地點,那是離之前高中學校不遠的地方。離開高中後,每每經過學校,透過校門欄杆看進去,都是無比的羨慕與回憶。高中時期,我貌似還是和在初中時一樣受歡迎,但卻沒有喜歡上學校裏哪個女孩子,都覺得城裏的她們喜歡攀比,喜歡以貌取人、喜歡爭風吃醋。或許是那時的自己心有所屬,懵懵懂懂的青澀甜蜜足以陪伴我度過三年高中生活了。
踩著濕濕的路麵,我到了約定的陸揚家門口的茶館,遠遠的就看到了幾個背影,站立的姿勢都看得出是經過精心設計的。那油頭那粉麵,那個衣著光鮮,指尖夾著的香煙還冒著盈盈的青絲。路人一看,一準認為是哪家的紈絝子弟呢。
陸揚、王偉、郭凡、高冰,他們都已經到了,邊上還有一個高高帥帥的小夥沒見過,一猜就知道是陸揚的朋友。陸揚高中時其實跟我不是一個班,也是因為其他朋友而結識的,就這麼臭味相投了。我一直覺得他長的像演員佟大為,感覺很貼切,以致後來每每看到佟大為的影視節目都會想到陸揚。王偉是我高中時的同班,高高大大,皮膚白皙,高中時一直在為了“招飛”而進行體育集訓,塊練得壯壯的。郭凡就不提了,跟他名字一樣的“煩”,行為舉止誇張而怪異,人群裏聲音最尖銳的總是他,不知道是不是荷爾蒙的問題,成績倒是很好,高中時與陸揚一個班,最經典的戰役就是把我們班一個一貫囂張跋扈,口才了得的女生連環炮式的給罵哭了,結果一戰成名。高冰也是陸揚的朋友,不過不是我們高中學校裏的,見過幾次,話不多,據陸揚說高冰還在縣城裏跟那誰誰一起混過,道上朋友不少,挺義氣。自然的你會看出,陸揚是我們裏麵的主心骨,他算是核心人物了。
我輕輕的走過去,他們幾個都看到我了,就看著我悄悄的貓到了陸揚後麵,抿嘴裝作不知,我朝陸揚背後一拍:“嗨!”那哥們嚇得一轉身一掉頭,眾人也都哈哈大笑起來。“我X,你這家夥嚇死我了,就等你一個,呆X,矮油,最近又帥了嘛!這發型!牛X了!”我以他慣用的口吻回擊道:“我X,你不也是,現在都是陸總了吧?我看看哪腫了?你丫這頭不是比我還滑,你是想讓蒼蠅也摔成骨折吧?!要多點愛心,啊是的呀?矮油,真特麼油!”,陸揚忙不迭的諂笑:“哪裏哪裏,兄弟來了,大家差不多好哇,彼此彼此,來來來!等你煙都快抽沒了!”一邊摟住我肩膀一邊招呼身後的其他哥們“走走走!,人來齊了!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