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以來,雪花便紛紛揚揚的撒了下來,今日的天氣比昨日又更冷了一些,天剛麻麻亮,早出做工的都已開始了要勞累一天的活兒。
傾冷端著一大盆的衣褲鞋襪,走近了水池,手指剛一入水,身子還是免不了的打了個冷顫,水池的表麵上有些小小的冰塊漂浮著,傾冷從中拿出,丟在了池旁。
傾冷來浣衣局已有三年,她是這兒最下等的宮奴。這裏等級製度分外嚴明:一等宮奴分洗的是皇上的衣物,二等宮奴分洗的是太後皇後的衣物,三等宮奴分洗的是嬪妃的,以此類推至她,最下等宮奴,分洗的是宮女太監的衣物,就連這宮女太監的衣物也是分了等級的,她洗的是各宮初級宮女太監的衣物,那掌事嬤嬤總管太監的衣物,她是連碰也碰不得的。
今天,運氣不錯,分洗的都是宮女的衣物。
她並非歧視太監,隻是洗著那些已經算不得男人的衣物時,仍不免覺得有一絲羞赧,盡管她已不是那未盡人事的小姑娘了,可每當她去揉搓那些褻褲小衣時,心裏總是覺得別扭。
上午洗好,下午晾曬。
每當大雪過後,天空總是分外的碧藍,她喜歡這樣的天空。
吃飯休息的時候,她總是願意抬頭看天,隻是看的久了脖子很疼,但每每能看到這樣碧藍如洗的天空時,她就會由衷的覺得活著真好,盡管此時她口中含著的是冷硬如石的窩頭。
鋪滿著青磚的長街,空無一人,從很早之前她就發現了這條小道,這是靠近冷宮附近的街道,很少有人願意觸黴頭走這裏。不過傾冷一點也不在乎,因為走這裏可以抄近路,這樣到各宮送完晾曬洗淨後的衣物,她還可以有點多餘的時間,來歇一歇。
這幾日真是有些累,大抵是年關將近,各宮主子奴仆心情愉悅,總是大小聚會不斷,衣物也就難免沾染了些酒氣油煙味,以致於浣衣局的工作量大幅提升,她想這些人換衣也忒勤快了些。
漫長幽靜的長街突兀的響起了三聲鞭響,接著便是一聲尖細嗓子,大喊皇帝出行,各宮避讓。
在聽到第一聲鞭響時,傾冷就本能的彎曲雙膝跪在了街邊,雙手恭敬的端著盛滿衣物的盤子平放胸前,頭深深的埋低,頭低的以致於旁人路過,根本就看不清她長了什麼樣兒。
一陣步伐靠近,快速緊湊而不失平穩,傾冷的視線隻能看見那些宮人的鞋子,盡管如此,她放在托盤下的手還是在微微發顫。
待著步伐聲遠去,傾冷緩緩站起,剛剛蜷膝跪下的地方,已經濕了一片,一陣風過,她的腿不自覺的發起抖來。
一隻手托盤,一隻手不斷的揉搓著冰冷的雙膝。
金龍雕飾的軟椅上,一身明黃色的身影,漸行漸遠,漸行漸無。
傾冷想,皇宮還真是大,三年了,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