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下午,我跟孟雨森閉著眼晴安靜地躺在廣場寬闊的草坪上,偶爾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時光正懶散地爬過樹梢,朝樓頂駛去。

夜晚來臨的時候,孟雨森拉著我手說:辛小嬈,送你件禮物。說完,就將一枚水晶青草指環戴在我的左手中指上,他看著我的眸子,表情認真,這個季節裏所有的女孩都有的,你怎麼能少了?

我所有的委屈瞬間潮水一般崩塌,淚水似湧動不平的狂瀾即刻淹沒了視線。我突然想起了杜飛誌,或許是因為我一直未曾忘記。

午夜,我將杜飛誌送我的那枚指環從六樓扔了下去,戴上了孟雨森送我的。

11

第二天,孟雨森在全校師生麵前做檢討,他向學校領導承認那些東西是他砸的。

我坐在台下,一個勁兒地撫摩手上的指環,像撫摩自己酸楚的心,每撫摩一次都會流下一行淚。

孫心麗調了位,躲進了教室最為安靜的角落,我們的距離突然間延長到幾光年之外。

孟雨森滿麵春光地對我說:辛小嬈,我現在可是名人了,要不要簽個名?

我抹了下眼角,仰起下巴問:你該怎麼感謝我呢?

請你吃涼皮。他拉起我的手朝校外走去。

我還要長筒帆布球鞋。我一邊走一邊說。

沒問題。他大聲回道。

就這樣,在離高考還有兩個月的時候,我成了孟雨森的女朋友。

他開始跟我一樣穿長筒帆布鞋;他開始吃涼皮,放很多的辣椒;他開始跟我拉著手提著帆布鞋在雨中漫步……

而所有的這一切,都是杜飛誌的最愛。

12

高考過後,是一波一波的同學聚會。雨下得沒有邊際。

同我一起赤腳走在雨中的孟雨森時常感冒,可是他依然倔強地拉著我的手走在蒙蒙細雨中,他說:我怎麼能忍心叫你一個人走呢?

孟雨森看不到我的眼淚,因為我在雨中。

孟雨森終於習慣這樣的天氣,他不再感冒了。

忘記了是在哪次同學聚會上,孫心麗喝了一點點酒,微醉的她摟著我的脖子說:辛小嬈,對不起,對不起。

我用力摟著她顫抖的身子回道:其實,我們一直是最好的朋友。

就是這個傍晚,天空又下起了綢繆的雨,我放開孟雨森拉著我的手。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我低沉地說:孟雨森,對不起,我不想再欺騙自己,更不想再欺騙你,其實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你,我喜歡的孩子叫杜飛誌,從來都沒有改變過,謝謝你這一年來對我的照顧。

說完,我提著孟雨森送給我的長筒帆布球鞋慢慢走遠。

雨越下越大。

是的,我心底容不下杜飛誌以外的別人,就算我一次次地逼自己走進孟雨森的世界,可結果卻是我對杜飛誌的懷念越來越強烈。

大雨傾盆,大街上到處是齊腰的急流水,天似乎要塌下來了,江南的第一場水災來臨。

而孟雨森走了,就在我們分別的這晚,為了救一個跌進水中的孩子,他縱身跳到川流不息的水中,孩子救上來了,他的鞋子卻不慎脫落……

聽說他一直死死地抱著那隻鞋子,蔚藍色的長筒帆布球鞋。

我喉嚨幹澀,卻哭不出聲響,大腦裏似乎有什麼一直在膨脹。桌上,孟雨森送我的那雙同一色蔚藍長筒帆布球鞋還散發著點點光澤,手上的青草指環似乎還帶有他的餘香,那麼陽光活潑的孟雨森怎麼可能說沒就沒了,我不信,我不信。

孫心麗來的時候,我正一個人坐在屋子裏呆滯地看著窗外明亮的陽光,她將我輕輕地擁進懷裏說:嬈嬈,所有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13

9月再來的時候,我離開了這座城市,奔往北方的一所大學。

北方的雨要比南方的雨涼得多。有雨的時候,我還是會一手提著一隻鞋子在雨中漫步,隻是這條路上隻有我一個人。

杜飛誌來的時候是冬天,同寢室的小雯說:辛小嬈,樓下有人找。

我就穿著蔚藍色的長筒帆布球鞋“咚咚咚”地跑下樓去。

我知道是他來了,他早晚是要來的。

樓下的杜飛誌高大了許多,下巴上也多了些許成熟的味道,還是那熟悉的氣息。

他走過來說:辛小嬈,我找了你三年。

我默不作聲地站著,等待他的解釋。

辛小嬈,你聽我說,陳橙來找我的那天,身上攜帶著大量的安眠藥,如果我不答應她,她就會當場吃下去。她求我離開你,希望我重新給她個機會。因為當時已經接近高考,怕出什麼意外,我就答應了她,想以後再給你解釋,可是等我去找你的時候,你卻已經離開了。

他上前一步想拉住我的手,我後退半步與他保持距離,他拉了個空,一臉茫然地看著我。

對不起,您認錯人了。說完,我回過頭,匆忙朝樓上跑去。

如果沒有遇見杜飛誌,我想我會愛上孟雨森。可事實上不是這樣,我知道自己心底自從有了杜飛誌就再也容不下別人,於是我拒絕了孟雨森。但是如果我現在接受了杜飛誌,我想那會是我對孟雨森永遠的痛。

14

自此,我再也沒有動過那兩雙蔚藍色的帆布鞋,再也沒戴過那枚青草指環。

不是不喜歡,而是怕會磨滅掉它的一些色彩,再換不來。

很多時候,我都會想起那些個麵孔,關於青草指環、帆布球鞋和那一碗碗辣辣的涼皮。

它們是我青春歲月裏最珍貴的紀念。

責任編輯/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