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1 / 1)

小時候,傅一宣最喜歡穿現在身上這樣的層疊紗裙,喜歡那樣飄舞的蓬蓬紗窗簾,喜歡,抱著大洋娃娃,坐在宮殿一樣的家裏,憧憬長大後的生活。曾有千百個想象,畫展上才貌雙全的畫家,音樂廳裏尖尖十指跳躍在黑白琴鍵的音樂家,或者站在講台上儀態萬千的溫和老師,再不濟,胸無半點墨早早嫁個好男人的當貴婦。哦,都不對。油畫,鋼琴,詩書抑或貴婦人,都不是她最喜歡的。那時候的傅一宣,房間裏掛著世界五大州的巨型地圖,一百七十多個國家的大小地圖畫冊。她常常對媽媽說:“我長大了要環遊世界,把天下美景都看完,美食都吃盡,好玩的都玩夠,每天要多精彩多精彩,要多有趣多有趣。我要讓人給我做一對翅膀,像飛機的翅膀一樣,自由自在的飛啊飛啊飛,飛在藍藍的天空,看藍藍的大海,看冰淇淋一樣的雪山……”小小的傅一宣將雙臂張開忽上忽下像隻天空翱翔的鳥兒……

自由自在……

夜風吹得紗簾亂舞,淺色紗簾好似靈堂的花綢。

千百般的設想憧憬,竟然沒有一個是對的。傅一宣,早已經夭折了。

傅一宣正要滑上玻璃門,忽眼中一動,迅速閃身隱藏在簾後,謹慎的探出一隻眼睛看著那婆娑的梧桐影下的人。

樹下有人!誰!?

陽台下是條小小的溪流,潺潺流過,溪水兩邊種著一片金黃的花朵。對岸花朵邊是白色柵欄。柵欄外夾道種著兩排參天法國梧桐的大道。那隱約的人影就在枝椏繁茂的樹下。樹影漫漫,大半身子都隱在昏暗裏,此時正對著她房間的陽台。在看她麼?她才來幾天,就知道了她的房間位置?

樹下昏暗,那一瞥,朦朧分辨出黑影的褲子,還有點點淺色灰白上衣的影子。這樣昏暗斑駁的光影傅一宣本是發現不了這人影。那人左邊手腕上有點點光亮反射,剛好晃過她的眼。能反射出這樣光亮的手表,必是表麵打磨相當精致的名表。這樣的距離她都能發現,說明還不是小手表。那人影應該是個有錢人,而且,是個男人。貴婦人貴小姐很少會戴著寬大的手表,所以,那必是個男人,有身份講究的男人。

還有一點可以肯定,他不可能是葉晨。那個痞子不愛受束縛,會打耳洞戴耳釘,但從不帶手表。

他是誰?站在那兒多久了?是什麼時候盯上她的?昨天?前天?還是更早?

傅一宣飛快思索著,有些後怕。如果他是來殺她的,今晚,她必定已命喪黃泉。整棟樓就她一人,陽台大開,四處靜寂昏暗,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那人影完全可以毫不費力地要了她的命。而且,就算她死了,也不會有什麼後果。傅一宣本就是個已死之人,殺了她,不過名副其實了而已,不會有人為她報仇,不會有人為她收骨。

樹影下那點點光亮動了動,似在做著撫摸下巴的動作,思考著什麼。

傅一宣無聲冷笑,也不關玻璃門了,徑自轉身走向大床。

他不會殺她。

沒有人會戴著名表出來殺人。戴名表的人,是不需要親自動手的。

他是誰,她還不知。為何而來,因為傅一宣,還是為蔣雨萌,抑或是因死於非命的李肖,她也不清楚。不過,不用急,這人半夜遠遠窺視,想必他心中應該有點什麼思緒在反複,暫時對她應該不會造成性命傷害,至少,今晚不會。

明日還要和李亦芯出去。和她一起,決不能掉以輕心。

她得加緊步子行動。她的命,隨時都懸在一線之間,想必不會活太久。先前那個噩夢,算什麼,張力不會殺她,而仇恨她的人,李家,抑或那群黑暗裏的人,隨時都會要了她的命……死,也就一瞬間而至的結果,想來並不會太痛苦,可是她要是死了,母親怎麼辦……

她還不能死,暫時是不能死的。

今晚還是先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