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手機的生活已經伴隨我很久了,王建軍拖欠了整個廠半年的工資,我哪裏還有錢去花在手機和話費上。
這陣子唯一讓我不安心的就是不能和家鄉的老母親常通電話,不知道她近來身體是否一如從前。我是個沒有爹的孩子,打小到中專畢業都是我母親一個人拉扯我,我想賺很多的錢把她接到城裏來,給她買這個買那個。
下午六點時分,呂雲霄和小公司的員工都挨個散去。待到公司除了我一個人都不剩的時候,我溜到呂雲霄的辦公室撥通了家裏的長途。
母親說她的身體還很硬朗,我在外麵要是實在過不下去了,就回老家打工去。母親說她畢竟在慢慢變老,也不圖個啥,就圖我能平平安安的。
通話期間我和母親說,如果我不能混出個人樣我不打算回來,母親沉默了好一陣子,突然像鼓足了什麼勇氣似的對我說“媽等你回來,媽相信你”
放下電話後我嚎啕大哭,第一次為我母親哭,我覺得我很不爭氣,簡直不像個男人。我也知道她為什麼沉默了那麼久,她怕我不會再回家了。
沒有養過鳥兒的人是不能體會這種感覺的,飼養了多年的鳥兒,當你打開籠子讓它飛出去的時候,一切都成了未知。
傷心完之後生活仍要繼續,這就是生活,沒有任何事物會為你駐足停留。
我在倉庫裏找到一張涼席,盡管這是冬天可我也別無他法。沒有任何人在公司過夜,更不會有棉被。
我選了一間沒有人用的房間,墊著涼席蓋著衣服,不停告誡自己,堅持下去,也許下一秒一切都有轉機了。
如今想起,我當年的毅力讓我自己都心生感慨。
這一夜我睡的沒有一絲安全感,公司的公用衛生間漏水,水滴打在水槽的瓷磚上,讓人恐慌與煩躁。我翻來覆去做了七八個夢才挨到天亮。
冬日我陽光照在公司外賣包子的小販身上時,我明白我也得工作了。
掃地拖地這些事情對我來說已經不存在累與不累,它們就像吃飯一樣平常我也早沒了任何不快的想法。九點左右公司也開始了一天的忙碌。
當時我正想問老板能不能預付我一天的工資,我需要食物。話還沒說出口,呂雲霄劈頭蓋臉就是給我一頓數落。
“誰讓你動那床涼席的!那是我舅舅當兵的時候用的,我放在倉庫裏就是告誡自己無論嚴寒酷暑都要堅持,你憑什麼私自拿去睡著了,誰允許你這樣做了!”
我覺得他就是故意找我的茬,但嘴上還得說“對不起老板,我馬上收起來”
“你看看你弄的,這什麼玩意!”呂雲霄用手指蹭了一下桌子“你不知道我有潔癖嗎!”
“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弄”
“弄個屁!馬上把涼席收起來,把廁所漏水的問題給我處理了!什麼人那這是......”呂雲霄罵罵咧咧。我卷起涼席低著頭把它拿回倉庫。
冷靜,冷靜。我告訴自己,窮人沒有尊嚴,我得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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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話叫禍不單行,人倒黴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縫。
我把涼席放回倉庫之後,一腦袋撞在倉庫的儲物櫃邊角。隻覺得鼻子到腦後被什麼東西貫穿了似的,鼻腔裏一熱鼻血就淌了下來。
這一撞,撞的我鑽心的疼,第一反應就是趕緊找個鏡子看看還有哪撞傷了沒有。我一路仰著頭小跑著去公司的衛生間,那兒有麵鏡子。
照了之後發現原來隻有鼻子撞破了點兒皮,其他地方都無大礙,這才放心的清理起來。
清理完殘留在臉上,手上的血跡,確認鼻血已經沒有再流。如釋重負似的甩了甩手上的水滴,準備練習管道公司的人來處理衛生間漏水的問題。
快到中午,管道工才懶散地趕到。這期間我沒有什麼事情可做,想找個地方悄悄休息一會等著吃午飯,公司裏有中午發盒飯的規矩。
管道修理了半小時左右,漏水問題得以解決。呂雲霄途中來上了一次廁所,他很是滿意地看了看衛生間四周。然後再次暴跳如雷。
“這是誰幹的!”
我坐在公司一樓到二樓之間拐角處的樓梯上,聽見樓上傳來一聲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