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焚燒似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但一把火又豈能燒盡一切虧欠,他欠她的,他還不清,就要永生永世背負。所以那把火根本什麼也沒燒掉,除了ju花樹在世上存在過的傳奇。他不明白,為什麼那把火沒有把他送到她的世界,反而將他頭頂的天空燒開了裂縫,煙霧混合著ju花奄奄一息的香氣,又將他順勢拋進了裂縫之外的另一個世界。
那個世界,同樣也是四周環繞著水,但那水沒有原來的清澈。那裏很喧囂,人類熙熙攘攘,服裝奇異各樣。生活,完全顛覆從前。
那是二十世紀末至十一世紀初的中國台灣,他在這座島嶼上,用古老的心態支配住活在現代的身體。這裏沒有戰爭,他又可以握自己的筆了。隻是那回憶的沉重,讓他每勾勒一筆,手就酸痛不已。他別無選擇了,今生,隻能這樣,用另外一個名叫“方文山”的身份,活在無盡的煎熬的摧殘與折磨之下。或許,這就是代價。
(二)月下門推心細如你腳步碎
忙不迭千年碑易拓卻難拓你的美
決定拿起這把劍的那一刻,也就注定了未來會浸泡在無盡的喧囂聲中。都亦東握著手中的劍,一個人穿行在濃濃的霧裏。他分不清方向,隻知道離一個地方越來越遙遠。他明白,當手中的筆被劍代替,墨香味也將會被血腥味吞噬。這是種必然,就好像,和平的背景永遠會是戰爭。
都亦東的思緒被打亂了,隻因為獨行中有件東西突然闖進了視野。他警覺得立即準備拔出劍,可劍未出鞘,便又收了回去。闖進視野的,隻是一幅不知從哪裏被風吹來的圖而已。都亦東此時便也明白,他已離目的地不遠了。
那幅圖在他腳下停得很刻意,像是專程要給他的。都亦東並不抗拒,停下來,撿起那圖,仔細端詳。
圖上的那女子,目光深邃得動人心魄,楚楚動人的臉頰我見猶憐,這模樣,雖不是某人,但神似某人,於是,小心翼翼地輕卷起,都亦東將這幅畫卷收在行囊中。
……………
五年了,從他開始他捍衛祖國邊疆的生活,從他入伍從兵到血戰沙場,再到他屢立戰功,然後到他被提升為大軍的副將,整整五年了,當世界完全被廝殺聲淹沒,被血腥味充斥,都亦東覺得自己甚至忘記了五年前的自己。這就好像是自己將自己遺忘之後,再重新塑造了自己,都亦東把自己當作了這場戰爭的產物,因為戰爭的存在,所以他存在。即使五年前撿起的那幅畫卷,至今仍保留著,但它並不屬於五年前的自己,所以它也喚醒不了五年前的記憶。
又是一場棘手的戰役。敵方投入了較都亦東的軍隊的兩倍的軍力,似乎要與之決一死戰。都亦東與各大將徹夜研究著作戰方案,直到黎明時分,才稍有眉目。可是這時候,大將們的臉上已明顯呈現出倦容,再商討下去,也不一定會有更好的結果。於是,都亦東便先遣散大家回去休息,然後一個人來到帳篷外舞起了手中的長劍。
那是一把精致的劍,有磅礴的氣勢,在都亦東的手中,它是一件可以被發揮得淋漓盡致的兵器。此時的人劍合一,不隻是劍襯托了人,還是人章顯了劍。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在這看似寧靜的早晨,雪花竟然一下子喧囂起來。都亦東停了下來,抬頭看著紛紛揚揚的雪。又是這樣一場雪,在鮮血即將流淌的明天先覆蓋了大地。它用了怎樣刻意的心思,讓白色和紅色的相融顯得那樣的觸目驚心?它是定要每個生命在逝去時,都留給雙眼一種揪心的痛嗎?五年了,每個冬季都是這樣,都亦東在用土混著雪埋下自己的戰友的屍體時,總覺得自己也已經成了一俱幹屍,那種冷是會讓人毛骨悚然的恐怖。
但似乎這次的雪有些不一樣了,它到來的時候,軍營裏也正好迎來了一位貴客。雪兒公主,當今聖上最寵愛,也是最優秀的長公主,這次,它是代表聖上來慰勞三軍將士的。
都亦東不敢有所怠慢,收起長劍,便直奔公主所駐營寨。
將軍已經陪在那裏,都亦東聽來傳話的士兵講到。恐怕有什麼不敬之處,都亦東又加緊了步伐。
他沒有料到自己在見到雪兒公主的那一瞬間整個人呆掉,因為在來到這所營寨的路上,都亦東一直在想象公主的模樣,他知道公主一定會很美麗,但他絕對沒有想到,雪兒公主便是那畫上的女子,便是那美麗已達極致的女子。她像傳說中的仙女一樣,讓都亦東看得出了神,一時間竟忘了行禮。
一旁的將軍急忙提醒,都亦東這才意識到自己失了態,急忙醒悟。
公主卻比他還要快一步,攔下了他。
“都將軍大可不必多禮。”
如此近距離地與公主相視,如此近距離地感受公主雙手的溫柔----這與欣賞畫卷是完全不同的,都亦東竟因此有些難掩的羞澀,那羞澀就跟公主臉上的一樣。
聽罷將軍和都亦東的作戰計劃後,雪兒公主便主動邀請都亦東一個人留了下來。
營帳裏的燈光有些昏黃,兩個人隔著一段距離,彼此都不敢太過正視對方的眼。並沒有任何初次見麵的陌生感,相反,由於各類複雜的原因,兩個人反而有些分別後再重逢的錯覺。正是這種莫名其妙的錯覺,讓兩個人對彼此朦朦朧朧的好感也溢於言表了,先前見麵時表現的已太明顯,所以此刻,兩個人都稍有矜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