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中型載客汽車正行駛在山路上。汽車很舊了，看著應該是已經到了報廢時間但是車主還在繼續使用，車速很快，風吹過車窗輕微的嘩啦嘩啦響。風吹日曬經年承受重力且沒有得到養護的路麵坑坑窪窪，汽車駛過有飛濺起的小石子打到車底盤，飛濺到路邊，發出嘣嘣嘣的聲音。
方素就坐在這輛車裏。
她怔怔的看著窗外，急速向後退的樹一棵一棵閃過了，路途還很遙遠。
為什麼要來這裏支教？離家那麼遠，沒有朋友，方言根本聽不懂，回趟家都要先坐大巴車到縣城再坐大巴車到市區再到火車站然後坐十八個小時火車到自己的城市。
可是為了和他在一起，為了他父母必須要公務員才能結婚的要求，為了考公務員有優惠政策，她放棄了私企的高薪工作離開父母和弟弟，她付出了多少放棄了多少？一顆心都是為了和他的以後和他的將來，可是她才來支教兩學期，他就提出了分手。
“我們還是分手吧，我父母一直不鬆口，我怎麼努力都不行，他們年紀大了我不能再辜負他們。”
“我也不想再浪費你的時間，你那麼優秀肯定能找到更好的人。”
“你也不用再受我父母給的委屈。”
“對不起，我累了。”
浪費時間？我在你身上浪費的時間還少嗎？大學四年，工作兩年，你家裏因為我不是公務員不同意，我去支教又一年，七年的時間你說讓我不要再浪費。
受委屈？你父母知道我們在一起還一次一次的給你介紹對象相親，逢年過節隻要我說去家裏拜訪，就總是有各種理由不讓我去。你以前總說讓我為了你忍忍，你父母都是為了你好。
我忍了，可是我忍出了這樣一個結果！
段超，你欺人太甚！
方素的心一陣一陣揪著痛，喊不出也哭不出，壓抑的難受。
她想自己一定要當麵問一下為什麼，當麵說清楚，哪怕是真的斷了關係，也要當麵斷清楚。
父母是不知道自己回去的，倒是弟弟打電話來問自己是不是分手了，他看到段超和別的女人在電影院，看樣子是一起去看電影了，兩人很親密。
弟弟讓自己注意安全。注意安全，什麼安全，自己不在了是不是就如了他的意？
一個急刹車，方素沒有防備的一下子撞到前麵的椅背上，疼痛襲來，未等做出反應就感覺自己不受控製的向左倒去。
驚呼聲慘叫聲和巨大的撞擊聲讓原本安靜的山穀驚鬧起來，然後又歸於平靜。
係著安全帶的方素吊在座位上。她靠窗坐，車在滾落的時候，被未係安全的人重重壓在身上然後又緊緊勒住肚子掛在座位上，撞來撞去她覺得全身骨頭都斷了。
要死了。
方素昏迷之前就那麼吊在座位上，全身鑽心的痛，手腳不能動，目所能及處都是血跡，還有腳下一堆堆在一起的人，手腳扭曲奇形怪狀。
還好有弟弟，爸媽有人養老。
一片黑暗。
方素感到自己躺在床上，耳邊有人遠遠的大聲的呼叫。
是來救我了麼？還活著麼？怎麼感覺不到疼？
爸媽知道了會很傷心吧，從小到大都沒有讓他們省過心，就連弟弟都比自己懂事。如果能活著，一定要好好彌補他們。
他知道了會是什麼反應？什麼反應都不重要了，都要死了。是自己太愚蠢，沒有堅持沒能及時止損。
如果能好好的活過來，一定要生兩個孩子，這樣就算一個出事了，還有一個。
那個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了：“蕙娘，蕙娘？”
蕙娘是誰？隔壁床的？
蕙娘。
有人搖自己的胳膊。
“夫人，表小姐還沒醒，大夫說醒來就好了，但是今晚還醒不來，就……”
“沒有沒有！小姐一定沒事的，小姐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的！”小小的聲音裏充滿了驚慌和恐懼。
誰？夫人小姐是什麼鬼？
方素微微動了動手，想睜開眼睛看看情況。
“小姐……小姐動了！小姐動了！”剛才那個小小的聲音大聲的喊了出來。
“蕙娘？蕙娘！太好了你終於醒了，阿彌陀佛！”方素睜開眼睛，看到麵前一個圓臉細眉的婦人正關切的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