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堤邊,柳樹下,嬌花哭卸了妝。
建昌十三年,黎都的江南生了旱災,農戶們收成沒有往年的一半。江南是整個黎都糧食的供銷基地,旱災讓京城裏的糧食價錢一度翻了三五番。而平日裏門庭若市的彩裳閣幾乎看不見來買衣裳的客人,除了糧食鋪子,其他行業的鋪子也是門前冷清。
那彩裳閣,十開間上下兩層的鋪子,位處繁華地段,門前人來人往,外頭人看瞅著好不眼紅羨慕。城裏頭說起選衣裳料子,夫人小姐們頭一個想到的就是戚家彩裳閣。可現在彩裳閣鋪子裏夥計也隻看著門前形色匆匆的人群歎著氣。
原是那戚家,祖輩都是經營綾羅綢緞布匹生意,算算也有近百年來,是京城裏說的上來的商戶。戚家到了現在的戚傲天老爺這代,隻剩他這一位嫡係子孫,和兩位旁支的庶親,還是戚老夫人在的時候就做主早早分了家,讓著搬出了戚家老宅子。
因著旱災的原因,戚家的彩裳閣生意大幅下落,戚老爺前些日子大價錢進回來的名貴綢緞銷不出去,鋪子裏的周轉資金一下子出了問題。因為做生意,不少鋪子裏的貨物都是付一半,過個一個月再付另一半。鋪子裏衣裳賣不出去,沒了現銀流動,連府裏的日子都過得拮緊起來。
很快不少布匹商家上門討要貨錢。戚家老爺被逼的沒了法子,不知怎麼想著竟然開始往返賭坊。一開始嚐到了甜頭,漸漸的連家裏產業都不打理,日日坐在那賭桌子麵前。
賭博,多是十賭九輸,最後竟是輸了祖上留下的基業也不夠抵債。
賭坊裏利滾利的銀子,債主們日日上門逼債。讓戚老爺日夜焦慮,瞅著家裏的嬌妻日日哭泣抱怨,迫不住壓力和焦慮患了一場大病,最後鬱鬱離世。戚夫人看著美滿的日子變成這樣,自小深從閨中的她,一時想不開,在戚老爺離世後的第二天一條白綾自盡與家中。
就這樣,戚家百年光環徹底褪下,那華麗的彩裳閣也被抵了債。戚家當家老爺夫人雙雙離去,獨留了一雙年幼的子女在人世,一時間惹得京城街頭巷尾議論紛紛。
戚夫人出殯後第二日,戚府闖進眾多人,將戚皿歌姐弟趕出戚府。說是戚老爺生前欠的銀子,人死了欠的銀子不能算了,這戚府府邸日後就不再是戚家的了。
這一年,戚皿歌十二歲,戚瑉澤八歲。
出府的那天,戚皿歌站在街邊,冷冷的看著戚府門匾被摘下換成他人府邸牌匾,身邊幼弟的一臉茫然無知的牽著她的袖口。望著蒼茫的天空熙攘的人群,心底裏的情緒滿腹翻滾著,突然壓下來的天,讓她覺得喘不過氣。
“大姐,我們是不是回不了家了。”諾諾的孩子聲,不是疑問半噎著嗓子的語氣卻透著肯定。
戚皿歌聽著,滿心情緒差點湧出來。她竭力控製自己情緒,半蹲著身子,雙手按在戚瑉澤肩上。
“瑉澤,現在我們回不去,但是姐姐告訴你,戚家老宅我們必定會再回來。”語氣堅定而又堅毅。這個塌下來的天,她扛了,而且一定會重新頂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