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在繞幽國西方的峽溪海域,吳溪鎮麵西三百裏外楚山之邊,聳立著一座高約百丈逐雲出岫的玲瓏寶塔。此塔暮靄時分隨落日霞光而現,是日晨曦又隨朝霞褪盡而隱,飛樓入雲,煙籠霧繞,常常引得鳳凰於飛,百鳥環繞。
有人說這是海市蜃樓,肉眼所能見的幻境;又有人說曾親到塔下,親手丈量過,真實不虛;還有人說暮靄時分曾在楚山之顛,清楚地看到過上麵住著的人,身資頎長,白衣飛袂,臨雲而立,宛若仙人;更有人說,這個人就是三年前救得安溪一帶被瘟疫襲害數十萬人性命的人;一時眾說紛雲,不辯真假,但最終被一致認同的是,這個寶塔名字,曰:慕霞蜃樓,寶塔上的人,名:落霞神醫。
因此慕名而來的人絡繹不絕,一時地處邊垂的吳溪鎮車如馬龍客如流,繁榮之景勝過京都。
“不知你要找的是怎樣的一個人?”
“我不知道他是怎樣的一個人,我隻知道最近江湖上到處都流傳著他的事跡。”
“你要找的莫非是落霞神醫?”
“不錯。”
“落霞神醫縹緲山水,居無定所,想找他的人都會沿著落日的方向走,聽說隻在落霞盡頭,如果你能看到一輛赤色鎏金馬車就一定能見到他。不過,此行若隻為見上一麵目睹神醫風采也就罷了,如果是尋醫問藥,還是早點另請高明,不然那可就得不償失嘍。”
“怎麼說?”
“坊間傳聞你難道沒有聽說過?!聽說有人治好了病,三個月後就陪了命的,也有的說有治好了病,卻傾盡了萬貫家財的,更有一命換命的,家宅不保的,妻妾盡散的,棄官丟爵的……隻要不是無欲無求的人就算治好了病也給治沒了命。”
“既然這樣,為什麼那麼多人都在找他?”
“因為傳言落霞神醫仙姿飄袂,玉容勝雪,所到之處,霞光萬丈,紅梅遍地,如此勝景,自然會引來許多人想要一睹為快,所以老夫方才問你是尋醫還是隻為一睹神醫風采,就是此理。”
“既然這樣,我便不找落霞神醫,你可知近來江湖上盛傳的九流醫仙又是何人?現居何處?”
“哦,九流醫仙?難道你不知九流醫仙就是落霞神醫?”
“此話怎麼說?落霞神醫怎麼會成了九流醫仙。”
“你就沒聽說過落霞神醫三不救麼?一、不救皇親貴胄,二不救富家子弟,三不救權勢之人,所以,雖知醫仙有妙手回春藥到病除之能,但,但凡家資不薄的,都會偏訪其他名醫,就算最後治不好的,也寧可拖著病體也不求他救治,畢竟治好了病卻治丟了命是不劃算的,故此許多人便又稱他為九流醫仙,訪他治病的也就少了,倒是想睹他風采的人多不勝數,我看你不如也早請高明。”
“九九如一,君子合而不流,醫者德為聖,技長者為仙。”
茅店外,連日紛揚的大雪時已止歇。
幽山邊,紅梅初放,點點落斑。
茅店內,爐火閃熠,暖如春日。
姬禹悠然地坐在西沿炕頭輕啜著酒水,回想前日老者和一位客人說的話,暗暗斂眉,又想起最後一位店客為神醫的辯白,心有若思,嘴角揚起一抹淡笑,恍若春暖花開。
九九如一,君子合而不流,醫者德為聖,技長者為仙。
“九流”二字原屬貶義,卻不想一經解釋竟如此高妙,他倒要看看是何人能居“九流”之上?何人能堪“醫仙”二字?何人配乘赤玉鎏金?
正想間,卻感寒風聞麵撲來,厚實的門簾被掀開。
“大哥,我們沿路走來,半個月都過去了,卻還不見神醫的影子,我們會不會找錯方向了?”人未至,而聲先聞。
隻見一個身材消瘦,尖耳細腮的矮小的男子正為一位背著長刀滿臉虯髯的彪形大漢打著門簾。
二人進店,後麵又陸陸續續跟著十餘人帶著一個小孩兒擁進來,隻聽那虯髯大漢道:“方向總歸沒錯,就算錯了也無訪,再向西四百裏就是楚山,大不了去神醫老家找去。”
“大哥說的是。”一位書生模樣的纖瘦男子將一隻手護在那小孩兒肩上,一臉擔憂的說道:“隻是慕霞蜃樓非常人能夠去得,等我們趕到,再求神醫賜麵治人,來回擔擱隻怕小十三他爹就……。”
那人話未說完,便見那小孩擦眼抹淚,眾人也神色黯然。
“那可怎麼辦?”虯髯大漢一拳擊在桌上,雖是暗壓氣力,卻還是將茶碗裏的水震了出來。
“店家,快上些茶飯,我們吃了好趕路。”見半晌無人前來招呼,其一人操著粗獷的大嗓音嚷道。
“方兒、童兒,還不快招呼客人。”稍片刻,正當大家不耐之際,卻聽櫃台後一位鶴發童顏仙風道骨的老者低著首看著書頭也沒抬地喚道。隻見兩個十二三歲的小孩子睡眼蓬鬆的從裏麵走出來,至樓梯拐角處卻剛好撞到一個正從樓上走下來的人。
隻見此人著一身黑衣鬥篷,看不清麵貌,悄無聲息地向那些大漢走去。聲音輕柔有力似笑非笑:“你們方才說想要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