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都,孤北城,五月初五。
孤北城的夜色與別的地方不一樣,它的黑,薄薄的,並不凝重,像被擦拭過的墨汁,不均勻也不深刻。三更後的孤北城是沒有人的,連平時豪華熱鬧的浣紗巷此刻也如一個無底洞,遊離的墨汁彌漫在空氣中,蝌蚪般的鑽進每寸肌膚,然後動動尾巴,一個翻身,留下一個黑色的墨點和無邊無際又無著落的恐懼。
隋侯府外的牆壁上,投射著一個人舞劍的身影,健碩挺直,遊動的長劍雪刃尤現,此人舞劍的招式甚是奇怪,明明劍薄如翼卻仿佛極其費力。月光灑在劍客身上,儼然是個老者,頭發花白,眉宇間是用力凝成的紋路,深深淺淺的溝溝壑壑,像是被刀刃重重的劃過一般。老人的手中並無一物,但卻舞的像模像樣,更奇怪的是牆壁上的投影竟然是手舞長劍,渾然如畫。
舞畢,投影瞬間消失,老人長歎一聲,嘴裏喃喃喊出一個名字:“一涵,我對不起你。”或許,時間是可以填平傷疤的良藥,但有些傷疤反而在時間的催促下曆久彌新,疼到深入骨髓,早已習慣。
你或許沒有聽說過殷木翁,但是你一定知道殷天子劍,春秋著名鑄劍師孔周有一把名劍,人稱“承影”,據說剛剛出爐,便“蛟分承影,雁落忘歸”以此得名。孔周將它獻給天子,誰料此劍,甚是蹊蹺,初入戰場,便大開殺戒,快如閃電,無血不收。剛開始,天子殷卓如獲至寶,承影確實也助他連破五國,以一敵百。承影寶劍嗜血成魔,便漸成心性,認敵製主,殷卓無法控製,一旦出鞘,必置死地。孔周以千年鐵索捆綁承影,卻始終未能找到摧毀之方法。直到孔周去世,他將承影之事告訴弟子殷木翁,並一再囑托萬不可再用承影。
殷木翁是個鑄劍奇才,為人孤傲怪誕,唯一的朋友便是時任武林盟主秦一涵,一次宿醉天亮,殷木翁無意說出承影劍的秘密,秦一涵早聽說殷天子劍的傳說,卻不知它的絕跡江湖是孔周刻意為之。
那是素有“劍癡”之稱的秦一涵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見這把絕世神劍。它看似瘦弱,卻纖長,在鐵索下不停搖晃著身體,那種躍躍欲試的霸氣是秦一涵從沒看到的,會看劍的人把劍是看成人的,承影就是一個絕對的霸者,有點內斂,有點張揚,但是更過的是滿滿的傲氣。殷木翁告訴秦一涵,承影認敵製主,若是自己以承影對陣他的海魂劍,絕對可以重新號令江湖。秦一涵早想領教承影的威力,便爽快答應。待承影鬆開捆綁,彙聚千年靈氣,在殷木翁手中竟然溫順了許多,海魂一出,承影殺氣側漏,招招致命。秦一涵這才知道,他根本不是承影的對手,便不停的叫殷木翁住手,殷木翁也竭力想控製承影,可是此刻的承影明明在牽製著他。
承影出鞘,無血不收。
於是,江湖便有了這樣的傳言,承影寶劍重出江湖,殷木翁為爭奪盟主寶座以承影劍殘殺秦一涵,做出如此有損江湖道義和朋友恩情的事情。但是隻有殷木翁自己知道,這場錯誤緣於他沒有牢記師傅遺言。一語成讖,從此的殷木翁退隱山林,終日頹廢,同時消失的還有承影劍。
那一年,楚天澤十三歲,秦月十一歲。我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秦一涵的死對女兒秦月來說,是一場滅頂之災,一夜之間,仇家追來,想拿到屬於武林盟主的海魂印。秦夫人深夜出奔,將女兒帶上問仙派。
那是楚天澤第一次看見秦月,宛若星辰的雙眸,被絲絲恐懼遮住了少女本該有的天真和稚氣。那天的仙山十裏桃花散落,一朵花瓣依依不舍
的滴落在秦月雪白的頸部,像鮮血滲出一般,天澤走上前,快速的用長劍抵住她的脖頸,瞬間那瓣桃花一分為二,秦月緩過神來,竟落下一行眼淚,那淚水絲絲如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