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一道亮堂的白光劃破烏壓壓的層雲，照亮了湮沒在黑夜之中白茫茫的雪廬。
驚雷陣陣，尚是春季，卻有了盛夏的架勢，這雷聲劈天蓋地，當真令人惶惶不安。
倘若這場驚雷早兩日降臨，倘若這場足以媲美盛夏洪暴的春雨可以早兩日光顧，那一切是否又不如此？
“哥哥，哥哥。”床榻上的女子緊鎖著眉頭，手緊緊地扯著被子，惶恐地掙紮著，仿佛陷身囹圄一般。
“轟！”驚雷徹底劈下，傾盆的雨水終於來臨。
“哥哥！”床榻上的女子遽然坐起，煞白的臉上冷汗涔涔。
她顫抖著雙唇，緩慢且笨重地移動著呆滯的目光。
微微燈火之下，一名白衣素袍男子持著泛黃的羊皮書卷坐在一旁。
素衣男子身量瘦弱，臉色蒼白，儼然一個久病之人，可是他眉目間淡淡若水，恬然清清，尤其是持著書卷，予人清朗溫適之感。
這男子，她不認識！
“你醒了？”男子抬頭，微微而笑。
她目光如炬，防範地盯著他，沉聲問道：“你是誰？”
她聲音低沉而沙啞，全然不似嬌嬌女郎的黃鶯輕啼，大概也有昏迷兩日未飲水的緣故罷！
素衣男子微微而笑，放下書卷，倒了杯水予她。
她不伸手接，目光卻更加深沉迫切。
素衣男子也不管，微笑著將水擱在一旁，道：“我姓慕，人稱七公子，你可喚我七公子，抑或是慕七。”
她雙目聚光，盯著他，見他依舊恬然自得，一時竟覺得他無不妥之處。又憶起方才那恐怖的夢魘，莫名的黑衣人，槍林彈雨，熊熊烈火。
哥哥，哥哥？
她急切起來，忙問道：“顧臻呢？顧臻在何處？”
慕七緩緩一笑，不徐不疾地道：“你口中的顧臻是指你自己還是指北靜世子爺？”
顧臻，顧蓁。
她不回答，緊緊地盯著慕七，她要慕七回答，顧臻如何了，她兄長如何了！
結果慕七保持著溫淡的笑容，與她迫人的目光對峙著。
她終於敗了，那樣的目光太溫淡，太無所謂了，於是她移開目光不再盯著他看。
慕七拾起書卷，翻了兩頁，口氣甚是不經意：“方才你的夢魘並非僅僅是夢魘。”
她遽然抬頭，幹涸的唇瓣顫顫。
“顧臻，他……”她失聲。
慕七抬頭，風輕雲淡一樣地說道：“北靜世子死了，你兄長死了，蓁蓁！”
顧臻死了？顧臻怎麼會死，他在母親臨終時發過誓，說要永遠護著蓁蓁的！
她顫著手捂著嘴，企圖不發出任何聲音。她不相信，顧臻那樣的人怎麼會死。
她拿開手指著慕七，雙眼通紅，顫聲斥道：“你是誰，你憑什麼叫我蓁蓁。”
“顧臻……顧臻他才不會死，他那樣有城府，那樣有手段的一個人……”她仿佛抽去了全身的力氣，她覺得她就要死了，“哥哥那樣聰明，怎麼會死呢？怎麼會呢？”
那個總是溫柔地喚她“蓁蓁”的顧臻怎麼會死呢？那個在她橫眉冷臉時依舊耐心地喚她“蓁蓁”的顧臻怎麼會死呢？那個從不介意她對他直呼其名的顧臻怎麼會死呢？那個人稱顧閻王的冷麵狠鷙的兄長隻會對她溫柔，可是他怎麼會死呢？
“人終有一死，待我趕到之時碧雲寺早已烈火熊熊，而你則被顧臻緊緊護著。”慕七道，“顧蓁，北靜世子真的死了。”
“不……”她歇斯底裏，指著慕七，雙瞳似火，質問道，“定是你，這一切是你做的是不是？你怎麼會到碧雲寺，怎麼就恰巧到了碧雲寺，一定是你，你為何要殺顧臻……”
慕七放下書卷，緩緩上前，輕輕將她的手指合上，又掩好被角，道：“為何是我呢，我與你們無怨無仇，非親非故，怎會害你們呢？其實顧臻怎麼會死你心中應該很清楚吧？”
是啊，她連這慕七是誰都不知道，確實，無怨無仇，非親非故，慕七怎會害她呢？
可是她不相信，揪住慕七的衣襟，怒喝道：“不是你，你為何出現在碧雲寺，為何？”
病弱的慕七在她的強勢下就像一棵可隨時掐斷的柳芽，可是他居然淡淡而笑，毫不在意。
“七公子！”門口忽然出現一個青衣少年，隨著這聲驚叫，他手中的碗“砰”地落在地上，棕黃的液體濺了一地，苦澀的藥味在屋內四處流散。
一不留神間，青衣少年遽然飄到她的麵前，扼住她的手腕，恨恨道：“你要幹什麼，你這不識好歹的婦人，枉七公子還費力救你！”
青衣少年看著很稚嫩，武功卻不弱，她居然掙不開。
終於，慕七笑著開了口：“阿元，退下。”
“公子！”阿元忿忿然地盯著她，不情願不甘心。
“退下，阿元。”慕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