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北京城裏微微泛了點綠。
廚房裏一大早就接到吩咐,說今兒個有貴客到,菜品菜色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聽說這位貴客喜食燕窩,而整個京城數隻有四全酒樓的燕窩做得是頂頂好的,好東西自然不可多得,所以這貴客要來的消息一傳到,安叔便安排茯苓和阿誠快快地去四全酒樓。
清晨的街道上行人寥寥無幾,連早市都因為這寒天凍地沒幾個人出攤,四全酒樓自然也不會那麼早開門。阿誠和茯苓急匆匆地趕到,卻隻能在門口幹等著。阿誠一會兒搓搓手一會兒哈氣的,不住地抱怨著天冷,茯苓見他穿得厚厚實實卻還是怕冷怕得慌,難得主動地開口問他:“阿誠,你怎麼了?”阿誠似乎有一點驚喜道:“茯苓姐,你今天怎麼這麼善良,還關心起我來了?”茯苓白了他一眼道:“我嫌你在我眼前動來動去的礙眼。”阿誠的小臉一下耷拉了下來,委屈兮兮地說:“我這不是冷嗎,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就知道你討厭我。”
茯苓見他那可憐模樣,心裏暗自生笑,這阿誠雖然平日裏有事沒事總喜歡來找自己,不過是因為白府裏他認識的人裏,和他年紀相仿的就隻有茯苓和喜春了,喜春在後花園離得遠,自己在廚房離得近,這阿誠就三天兩頭往廚房裏找茯苓玩,來的次數多了,李媽他們還會打趣說阿誠小兄弟是不是喜歡茯苓小姐姐,弄得茯苓很是不好意思,為了不引起誤會,雖然自己並不討厭阿誠,也常常板著個臉同阿誠講話。
不過現在看阿誠的樣子,感覺他冷得很不正常,嘴唇都有點隱隱約約的發烏。茯苓沒多想,直接伸手摸了摸阿誠的額頭,果然很燙。
阿誠被茯苓突然親昵的舉動給嚇了一跳,茯苓歎了一口氣,說道:”阿誠,你患熱病了。”阿誠愣了愣,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一邊哭一邊說:“我說怎麼頭痛心慌了好幾天,茯苓姐,我是不是要死了。”茯苓被他說來就來的眼淚給逗樂了,果然還是個經不起嚇的小孩子。阿誠見茯苓居然在強忍笑意,心裏更加苦悶,眼淚啪嗒啪嗒得往下掉,抽抽啼啼道“茯苓姐。果然。好討厭我。知道我要。我要死了。還笑。”茯苓見他那樣子,從衣兜裏拿出手帕,微蹲著給阿誠擦拭眼淚,軟言道:“你不會死的,這隻是感染了風寒引起的,喝點藥就好了。”“真的嗎?”阿誠淚眼汪汪道“真的真的,我騙你幹嘛,待會咱倆取完燕窩,要路過一家郎中鋪,我給你抓點藥。”茯苓說道。
阿誠頓時斂住了哭臉,扯著嘴對茯苓笑,可惜這個笑並不好看,尤其是一溜清鼻涕從鼻子裏滑出來的時候。茯苓急忙把剛剛給他擦過眼淚的手帕遞過去,讓他擦擦鼻涕。阿誠不好意思地接過手帕,擤出鼻涕後,膽怯地把手帕要還給茯苓,茯苓強壓住自己心頭的厭惡,想到阿誠還小不懂事,勉強笑著說:“手帕送你了,你最近會經常用得到的。”
阿誠聽到這句話,竟有幾分雀躍,拿著這個有他鼻涕的手帕開心地跳了跳說道:“茯苓姐送我禮物了,送我禮物了!”茯苓正想糾正這個手帕並不算禮物時,四全酒店的大門吱吱呀呀地打開了,一個小二模樣的人睡眼惺忪地探出頭,看到門口有兩個十來歲的小孩,正要驅逐讓別擋著做生意時,茯苓急忙開口道:“我們是白府的下人,今天府上有貴客到,我家老爺讓我們來買一些燕窩。”
小二一聽是白府的人,立馬沒了睡意,請了茯苓兩人進店坐著,讓他們稍等他去叫掌櫃的。不一會兒,掌櫃的便來了,客客氣氣地問道:“不知道府上需要多少燕窩?”“我們要你們全部的血燕。”茯苓答道。掌櫃愣了愣,咱這四全酒樓就是靠燕窩招攬顧客,你這把全部的血燕都要走了,我這裏就隻能給客人廉價的白燕了,還讓酒樓怎麼做生意。不過想歸這樣想,畢竟對方是白府的人,掌櫃的咬咬牙,說道:”四貴,你去讓廚房裏把所有的血燕都裝好,陪著他們給白府送去。”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茯苓兩人和四貴便到了白府,把燕窩送到廚房後,就去給安叔通報了一聲,安叔便領著四貴去賬房領錢。阿誠看著安叔和四貴離開的背影,說道:“那麼多燕窩,可得貴得老厲害,到底是什麼貴客啊?”茯苓拍拍他的腦袋說:“患著熱病也有精神頭兒想這些,咱們這些做下人管這麼多做甚,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待會得先給大少爺熬藥,熬好以後再給你熬藥送來。”“好啊好啊,我一定乖乖地休息等茯苓姐送藥來。”阿誠忙不迭地回答道,轉身蹦蹦跳跳地往物料房那邊去。茯苓看著他,那一躍一跳的勁兒可真不像生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