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正值上元佳節。
天上一輪明月才掛起,城內已是月明燈彩,人氣香煙,不可形狀了。
一位少年獨立於牆角樹蔭之下,正仰頭望著月亮出神,風動月影,樹影不離身左右,看不清他的形容。隻聽“吱嘍”一聲,院門輕開,一個小丫頭伸出頭來,瞧東瞧西,見他站在那裏,回頭向院內輕聲道:“早來了,在樹下等著呢。”語畢,院裏已走出一位女公子,皎白的月光傾灑在她身上,卻見她怎生打扮:頭戴錦繡帽,身穿翻領窄袖紫袍,腰束金絲攢花玉帶,帶上係著羊皮芙蓉荷包,足登鹿皮小靴。麵如明月,目似星辰,沉魚之容,落雁之貌。這時,那少年才回過神來,緩步迎上前去,細看其形容,含笑點頭道:“好個胡人模樣!”
這胡衣女公子聽了掩嘴而笑,複又背過手去,圍著那少年上下仔細打量:齊眉勒著寬帶金邊抹額,身穿圓領暗紋右衽窄袖袍衫,腰束革帶,係有雙魚玉佩,腳著軟皮靴,俊美異常。那少年被看的不自在起來,忙問:“怎麼?”這胡裝女公子走至他跟前,抬手抵著下巴,取笑道:“正是個唐人樣子。”說得兩人都笑了。
剛才那探頭探腦的小丫頭已關上院門,走到他二人身旁,拿起手中的披風為胡衣女公子披上,笑向那少年公子道:“你方才望著月亮出什麼神,魂兒怕是飛到月宮仙子那裏去了,可瞧見是什麼樣子。”那少年公子斜她一眼,她便笑著不說話了。這胡衣女公子笑道:“想是月宮仙子長得太美,他把披風落在那裏,好借著由頭再去看一眼呢。”那少年公子聽了才發覺身上沒有披風,隻得歎道:“可惜了,不曾瞧見,倒是碰上兩個伶牙俐齒的仙子,刁鑽的很呢。”那二人聽了不依,與他嬉戲打鬧起來。
正自嬉笑玩鬧,忽聽得遠處馬蹄聲響,由遠及近,緩步而行,三人不覺回頭望去,隻見三個朦朧騎影,前麵一人身著騎裝華服,後麵兩人家仆打扮。這少年公子已認出馬上是何人,忙上前兩步,高聲道:“伯父!”又行禮問安。那華服之人聽見,並不揚鞭加快腳步,依舊手握韁繩,緩緩前行,含笑說道:“是洛兒呀,怎麼不進家裏去,康媞不緊不慢的,小心凍壞了你!”康媞走上前去,笑道:“父親,我在這裏。”這華服之人見了,道:“我說一轉眼不見了蹤影,你母親可囑咐了,叫你不許亂跑,今日雖熱鬧,人也雜,好好跟著洛兒,不準沒了規矩。”又囑咐道:“洛兒,好好看著她,莫要玩過了頭。”李洛點頭笑道:“伯父放心。”說著已行至三人眼前,他並不勒韁繩,繼續說道:“洛兒,千萬小心。若是玩累了,就到紫靈閣來,我們都在那裏。”兩人聽了異口同聲:“知道了。”望著那遠去的背影,他倆相視一笑,道:“咱們也走吧。”
此時,城裏的大街小巷已掛滿了各色佳燈,觀燈的百姓傾城而出,前呼後擁,人聲鼎沸,熱鬧非凡。他三人擠進人群之中,穿街過巷,各種彩燈爭奇鬥豔,看得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當頭一輪明月,飛彩凝輝,二人玩興更勁。他們穿梭在人群裏,興高采烈的討論著今年花燈的新樣式、新花樣,又為著長安、洛陽的上元燈會誰更熱鬧好玩而爭論不休,忽又憶起往年賞燈時的趣事……不知不覺間已來到主街,絲竹管弦之聲大作,隻見人們成群結隊,手挽著手,踏地為節,邊歌邊舞。李洛俯身湊到康媞耳邊,指著前麵高聲道:“前麵有踏歌!”說著牽著康媞混入了歌舞的百姓中,當真是歡樂熱鬧非常,令人如癡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