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萌生出想要離開醫院的想法的時候我自己也嚇了一跳，一個人呆坐了三天後我還是決定把這個想法告訴她，那個生我養育了我的女人，一個多月的時間已經蒼老邋遢得不成樣子。
或許是我自己熬不住了，疼的時候是真的沒辦法告訴別人，更不可能會有人幫你分擔痛苦，更何況隻會讓心疼的人更加心疼罷了。所以即使她拿著存折衝著我吼，告訴我還有錢治病的時候我還是搖搖頭，“媽，回去吧，我想家了。”然後麵無表情地轉過身去開始收拾東西。
學校那邊似乎比平時多了一些生氣，聽李老師說，畢業班今年的勢頭格外的足，考上一本的應該比去年的要多，考上清華北大的今年估計得有三四個人有希望。可是當我問到沈亞的時候，李老師卻突然不說了，電話那頭的她似乎歎了一口氣，“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先是早戀，現在又是精神狀態不好。”說這話的時候，我的心頭一緊，手裏握著的衣服掉在了地上。
我趕忙伸手去撿，低下頭的時候一雙白色球鞋走進我的視野。
——沈亞。
估計是看我對她的到來並沒有露出驚訝的神色，沈亞故意走到我的麵前開始看著我。
彼時，已經是我從醫院回到家的第三天。沒有人知道我已經出院了，除非......
“我去醫院看過了，護士說你出院了。”說完她轉過身去，確認家裏沒人後把門帶上了。
我沒抬頭，還是低著頭疊著我那幾件衣服，頭頂上戴著一頂破舊的帽子，那帽子還是以前爸爸上工的時候戴的那一頂。
沈亞安靜地在我麵前坐下，手上拿著的是一張照片。
“我想和你談談。”
氣溫像是坐上了去英國的飛機，上午還是豔陽高照下午就已經是陰雲密布，一會兒的功夫就是瓢潑大雨。聽天氣預報說，未來的幾天還會下雨。
動員大會很快開始了，五班坐在主席台前左數第五排，一個班穿上了蘋果綠的班服，胸前的字母形態各異，有的儼然已經變成了明星的簽名牆。李老師站在隊伍的最後麵看著鬧哄哄的班級，把胖墩喊了過來，然後胖墩又跑了回去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拍了前麵的人的肩膀，又轉過身去和後麵的人說了幾句，然後這一排就像是擊鼓傳花一樣，隨著一個人的轉頭隊伍裏一點一點安靜下來，直到最後開始都停下來看向主席台。
我站在圖書館邊上的柳樹下，靜靜地觀望著。身後就是一片居民區，從這裏進來，一級一級地台階上，居高臨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下麵籃球場上的人群。我就像是一個小偷一樣，在黑暗裏靜待著一場本屬於我的華麗演出。陰鬱的天氣為眼前的那一抹綠鍍上了一層灰。
接完王建宇的電話，把手機放進口袋裏，媽媽站在身後雙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對於我的出院，他們似乎總是放心不下來，電話裏，我能清楚地聽到小寶喊著要和我說話，隻不過動員大會馬上要開始了也就匆匆掛了電話。
“在這個春光明媚的日子裏，我們迎來了......”
哈哈哈哈！
一眼就被拆穿的慣用開場詞引來了同學們一陣的哄笑，校長清了清嗓子調整了一下坐姿開始繼續說道：你們，是卉遠一中的力量和希望，今天，你們以卉遠一中為驕傲，明天，卉遠一中因你們而自豪！
......
聲音在話筒裏傳遍整個校園，一片一片的色彩綻放在主席台前。兩個綠色上衣青澀的模樣，筆直地坐在人群裏，而我一眼就看到的是，即使他們一言不發我依然能感覺到的幸福氣氛，——沈亞和陸軒終於要高考了，終於，要畢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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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結束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接到聚餐消息的時候，已經是下午的五點。孩子們回到宿舍裏收拾好東西，慌忙地準備趕去提前約定好的飯店，學校周圍的路很堵，私家車出租車綿延了很長距離，我看著孩子們從後門湧出來的時候，我的內心無比的激動，就好像飛奔出來的不是他們，而是我自己，而那些花一般的麵容，嬌豔的，又豈止是今天這一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