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焰火絢麗,也不象鳥兒會遷徙,不過是放飛的風箏,怕你心痛才自由
——《讓她墜落》
燈光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我像初入人間的天使,靜靜伏在商店的櫥窗外,裏麵一個棕色的小熊靠在模特的腳邊,一動不動地看著我身後的方向。
“小家夥你也迷路了麼?”
它看著我,嘴角一條線保持著微笑。
“你喝奶茶嗎?還是熱的呢。”我把手裏的奶茶遞過去,還沒遞到它的手裏就撞到玻璃上灑到了玻璃上,一滴一滴滑下,像是眼淚。
然後我笑著轉過身,背對著它,頭歪著,靠在它的肩,豆大的眼淚就這麼一顆一顆地掉在地上,我委屈地攪弄著手指。
“小熊,你一定知道我是在騙你了對不對?”
我把頭埋進膝蓋,小聲嘟囔著。
“奶茶不是熱的,那是一對夫婦喝剩下放到花園的長椅上不要了的。”
“喝剩下的?”這太不可思議了。
“不,不是,我是說,我想幫他們扔掉,可是......我覺得我應該找一個東西握在手裏才不會顯得手足無措。”
我怔住。
“你竟然和我說話了?!”
“是啊,畢竟我是不會傷害一個七歲的小女孩的。”
“那到底是因為我七歲還是因為我是小女孩呢?”我低著頭不再說話。
“我得回家了,媽媽還在家等我。”
說著我起了身,端起我的奶茶,像大人們通常做的那樣拍了拍屁股。
回來的人回來了,迷路的人還在迷路。
萬家燈火,照亮我的隻有一路的燈光,影子在一點一點被拉長,兩個路燈臨近的地方,兩個影子一深一淺立在身後,我向她們揮揮手,她們也揮揮手,我做什麼動作她們也做一個動作。
後來走遠了,隻剩下了一個,隨著我一起向前走。可是走啊走啊,走過了大橋,走過了理發店的轉筒,走過了學校九點半下自習的鈴聲,走過了小胡同最後一個攤販的叫賣。可是家啊,你究竟在哪?
“影子,你能在我的前麵帶路嗎?帶我回家。”影子不動,我也不動。我開始懷疑到底自己是她的影子還是她是我的影子,或者我們都是影子,行走在城市的黑夜,即使哪一天消失了也不會有人知道的影子,最後隻不過是少了一道光而已的存在。
突然,電話響了。
剛一接,電話那頭的人像是要把我的耳膜震破了一樣。
“我這就回去。”
原來的原來,我是有手機的人了。再低下頭,棕色小短靴、牛仔褲、白襯衣外麵罩了一個米色小開衫。我的碎花小裙子呢?我的奶茶呢?
我重新按亮了手機,“媽媽”兩個字作為唯一的通話記錄靜靜地躺在那裏,時間顯示:晚上10:01。
我要往哪邊走?是左邊還是右邊?我遲疑著,腳在努力地動著卻始終邁不出去。
突然,一個藍色的影子從我的麵前閃過,我的身體像被人拽住了一樣,被人拖著往前快步地走著。
“等一下,等一等。”我大口地喘著粗氣,聲音被風吞進了我自己的耳朵。
他卻似乎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繞過一個“教師康居”的小區,在街的拐角處,小區的門口一個女人裹著大衣,背對著我焦急地張望著。
他停下了,我停下了,我的影子也停下了。他沒說一句話,推著車往回走,走走停停回頭看著我。可是那時我已經轉過了身,是影子告訴我,那個高高的男生還在戀戀不舍。可是我不能回頭啊,前麵的那個女人在等著我。
走過去,頭低下來伏在她的肩頭,頭發的清香絲絲縷縷好像帶回了些什麼。
她快速地轉過身。
“你怎麼......”她好像很生氣,抬起的手下一秒估計就會打在我的背上,然後我會疼得“噝噝”吸涼氣。
可是這手遲遲沒有落下來,停在半空中,等到落下來的時候,也隻是輕輕地拍打著,竟然很舒服。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一場車禍奪走了眼前這個女人的生命,眉頭一點一點地聚在一起,嘴邊的甕動像是在說著什麼。
她一定在和死神搏鬥。
她一定很痛苦。
身體伴隨著一大片不斷蔓延的殷紅開始抽搐。
我望著她,如同看著鏡中的自己。我大聲地喊著、叫著,一切卻像停止了的鼻息,隻剩下了心髒的跳動聲。她卻隻是躺在我的麵前側著臉微笑。溫柔的笑,苦澀的笑,像是在坦然聽從天堂的召喚,卻又對餘生有著訴說不完的遺憾,一幕一幕在眼前湧現。
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淌出來,一股一股地續接著,名亮亮的一條線,好美好美。
時間在靜止不動的時空裏開始凝固,她的眼神一點一點地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