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司機是美姑什麼人,美姑做什麼,好像從不回避他,看來,他不是一般人,和美姑關係非同尋常。文燦不禁看了他一眼,從側麵看上去,他應該是中年人,屬比較瀟灑的那種。可惜的是,他從不管美姑做什麼,更不回頭,文燦也就看不到他整個麵龐了。
小車重新開動,好快,10多分鍾便到了目的地。
楊局長家是一棟別墅,好大的一棟別墅,非常氣派,像一座小城堡,全然不像美姑姑家小家子氣。別墅四麵有很高的圍牆,鐵門緊閉著,不過,別墅裏還亮著燈光。
美姑拉起鐵門上的拉環,輕輕地敲著,喊了一聲王姐,開門,是我,美妹。
過了一會,傳來腳步聲。門開了,門口站著一個中年婦女,打扮非常時尚,披著一件貂皮大衣,更顯雍容華貴。她一臉微笑,說是美姑娘呀,稀客,稀客,快快請進!
範姐,這是我遠房侄子,來,小文,快叫範姑。美姑把文燦拉過去,提醒他趕快叫人。這樣子,真像是一個大人領著一個孩子去串門,提醒他要懂禮貌,看見長輩就要喊。
範姑,晚上好!文燦很禮貌地叫了一聲。
範姐打量了一下,小夥子很年輕,長得比較帥氣,雖然靦腆,不過顯得沉穩。美姑娘哪個時候多了一個侄子,怎麼沒聽她說過?
來來來,快請進,快請進。範姑笑嗬嗬地,做了一個邀請動作。跟著美姑,文燦進了大門,過了一個很大的庭院,上了台階,才是別墅的客廳。客廳好大,估計擺10席也不會擁擠。
在客廳的西頭,三個女人正圍著桌子搓麻將。顯然,剛才範姑是在搓麻將,聽到來客人了才離開麻將桌的。這下好了,就是範姐不來,也有人湊腿了。很顯然,美姑和她們很熟,她們也很熟悉美姑姑,估計都是官太太。
美姑和她們招呼了一聲,小聲問範姐,你老公還沒回?
範姐看了看牆角的高檔鍾,見還不到十二點,說早著呢,不到一點是看不到他的影子的。
我老公雖說也回得晚,可他在十二點準時回來,要不然我跟他沒完。見自己的那位表現相對來說好一點,美姑不無得意地說。
你找他有事?範姐看了看文燦,皺了皺眉說。
小文是老師,想要你老公多多栽培。
嘿,你家老公是誰,還要找別人辦事?
我侄子是你老公的兵,有事當然找教育局局長,再說了,這段時間我那位不在家,到北京學習去了,關鍵時刻我不找楊局我找誰去。
這句話倒是不假,即便是秦宗權出麵,也是找楊局長去落實。不過,就是這個問題有點貓膩,如果是秦副市長親自找自己老公辦事,那無須囉嗦半句,立馬辦好,問題是他老婆來找楊局辦事,會不會是背著他老公替自己的小白臉辦事?要真是這樣,被秦副市長查出來了,這個忙不但沒有幫好,還會惹來一身是非。
想到這,範姐笑了笑,說美姑娘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放心,等下老範回了,你親自和他談談,成不?
範姐,美姑娘,你們有完沒完。三個牌友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在那邊催了好幾次。美姑不好繼續聊,就問文燦去不去搓麻將。
文燦急忙搖頭,說自己不會搓,還是您去,我看會電視。
就在交談的這會,文燦發現電視機前還坐著一個人,就是他的同事,副校長競選最大的敵手羅兵。他坐在電視機前看電視,不過聲音調得非常小,估計他也聽不清楚。肯定不是電視機的音頻出現了問題,而是他不好調大聲音,免得影響她們搓麻將。
沙發上,在他的身旁,也有一個黑塑料袋,裏麵裝的什麼,明白人不用看就知道。文燦現在是明白人,見羅兵裝作不認識自己,自己也裝作不認識他,在他旁邊坐下。
可能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沒文燦重要,羅兵覺得再呆下去會討沒趣,便向範姐提出告辭。範姐根本沒有挽留,在牌桌旁大聲說,楊局長今晚不會回了,你換個時間再來會他。
羅兵哈著腰應了一聲,起身離開了客廳,出了別墅。
見沙發上那個黑塑料袋還在,本有敵意的文燦,不禁泛出一股酸楚。或許是同病相憐吧,一下子文燦沒那麼恨他了。自己和他,都是別人砧板上的魚和肉,別人想怎麼割就怎麼割,犯得著同室操戈嗎?
電視機開著,可放的什麼節目,文燦是啥也不知道。
剛開始的時候,美姑還時不時地瞅瞅文燦,看他是否坐得住。見他一臉平靜,加之搓麻將的狀態越來越好,她瞅文燦的次數也越來越少,到最後,她似乎已經忘了還有個文燦坐在哪裏,一心一意搓她的麻將。
將近一點,門外終於有小車聲。楊局長回來了,文燦的心開始緊張,怦怦直跳。隨著開鎖的聲音,文燦站起身來,等待楊局長進來。門開了,楊局長大著一個大肚子走了進來,不過,腳步有點蹣跚。
局長,您好!文燦急忙喊了一聲,聲音不輕不重,語速不快不慢,音調不高不低。反正,這個稱呼,像一個演員默念了無數遍台詞之後的成果,效果應該不錯。
遺憾的是,楊局長沒有聽見,徑直向二樓去了。從他邊脫衣服邊走的情形分析,楊局長應該是先上廁所,然後洗澡。果然,楊局長上完廁所,然後進了浴室,開始衝澡。
客廳裏,除了麻將子聲,就是嘩嘩的水流聲。
範姐並沒有因為楊局長回了而停下手頭的工作,甚至可以說是連頭都沒有抬。其他牌友也是如此,對於她們而言,似乎搓麻將才是天底下最為重要的事,什麼跑官求官,與她們何幹。
真羨慕她們!文燦一個人呆在那裏,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自然而然生發感慨,心生羨慕。
楊局長洗完澡了,下了樓,似乎想上樓休息。遭了,他居然不給自己任何交流的機會,今晚豈不白來了?文燦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走了幾步又退了回來。
美姑似乎看出了楊局長的動機,邊搓麻將邊說,楊局,我的一個侄子想向你彙報彙報一下思想。說完這句話,她又躲進了麻將的世界,不管後事如何。
可能真是美姑的提醒,楊局長走到電視機前,朝文燦說,坐,你坐,我聽美夫人提起過你,很不錯的一個小夥子。
聽到楊局長的誇獎,文燦心裏沒那麼緊張了,斜刺地坐在旁邊的沙發上,開始聆聽局長的教誨。
楊局長在正麵的沙發上坐下,翹起二郎腿,說,小夥子,你的工作是不錯,可群眾基礎不是很好,你們學校不是搞了一次投票,聽說定的候選人是後勤主任羅兵。
我,我想請您……見楊局長早就掌握了情況,文燦開始緊張起來,覺得希望不大了,說起話來舌頭根本不停使喚。結巴了好久,他想起楊局長的腳好像有點問題,忙說,您的腳怎麼啦?
哦,今天去鄉下檢查危房,一不小心,滑了一腳,把腳扭傷了。楊局覺得自己的腳有點痛,彎下腰揉了幾揉。
您真體察下情!文燦由衷地誇了一句。
可能是覺得這句話很受用,楊局長又把話題轉到了剛才聊的話題,說小文呀,以後要多注意群眾基礎,下麵的人推你,你自然有機會,不過,這次情況特殊,也可以考慮考慮,郎市的教育需要你這樣的優秀人才走上行政崗位。
聽到這樣的誇獎,文燦隻差沒哭了,忙說,局長,您誇獎了,您誇獎了。
文燦從褲兜裏掏出那個塑料袋,攥在手裏,可不好怎麼對楊局長說。自己這樣送過去,要是他拒絕了,事情不就完了。是不是像羅兵那樣,也把塑料袋放到沙發上算了。可轉而一想,要是羅兵送的錢少些,自己送的錢多些,楊局長分不出哪個是誰送的,豈不更慘。
高中校長一職起步價是四萬,高中副校長一職起步價是二萬,不諳官場潛規則的文燦都已知曉,像羅兵那樣善於鑽營的人就更不用說了,說不定他送的錢比自己的要多。想到這,文燦不由緊張起來,話也說不出口。
見文燦一直不說話,這樣幹坐著也沒意思,楊局長站起身來。壞事了,楊局長想睡覺了,怎麼辦?
小文,你先坐會,我的腳很痛,得去泡個腳,舒服舒服一下。說完,他真離開沙發,向門口走去。
腳痛,怎麼不去醫院,而是去泡腳?文燦不解,怔怔地站起身來,把目光投向麻將桌那邊。
美姑好像有第三隻眼,兩隻眼盯在麻將桌上,第三隻眼盯在文燦這邊,知道事情在怎樣進展,哪個時候自己得出來說說話。果然,當文燦把目光投向她的時候,美姑馬上有心靈感應,提醒說,小文呀,局長腳痛,要是有個閃失,那可不好,你陪局長去看看,也好有個照應。
嗯!文燦應了一聲,急忙把塑料袋塞回褲兜,跟著楊局長出了別墅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