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回故地(1 / 2)

夏曆新一年的秋夏之交,火辣的太陽烘烤著幹渴的大地,空氣仿佛被炙烤的扭曲變形。

這是開往南國的火車。

綠皮車廂十分的悶熱,一些大汗淋漓的男人不得不脫下衣衫,露出曬得黝黑的上背。女人也不得不用扇子或來回撩撥自己的上衣增加空氣流動來擺脫酷熱。有些學生樣的看來的都很拘禮,也許周圍都是同學,男男女女都有,礙著麵子也不敢做那樣大膽的舉動,隻是流了大把大把臭汗浸濕了衣衫。還有些年輕女性的因汗水浸濕後連內衣都顯露了出來,頓時讓周圍的“人狼們”大飽眼福,這是不是所謂的“春光乍泄”。

孫打鐵不會注意到這些,他也脫了自己的上身,露出穿著墨綠色背心的寬闊上身。他身上除了脖子和右手上那幾條個醒目的疤痕,其他的傷疤都掩蓋在墨綠色背心下。也許他因為爽朗的平頭,看似英俊的外表,左眼戴著的黑色眼罩和右臂那幾條猙獰的疤痕。頻頻讓人側目,忍不住多看他兩眼。也許人們多有些八卦的心理。若不是他隨身的那折疊整齊的軍服,天曉得他是幹什麼的。

電搖動式的風扇絲毫不能解熱,兩邊的不得不車窗打開通風。火車開起來後,風呼呼的向車廂裏灌,也很是涼爽。車廂裏也不那麼悶了,人們就各自忙活自己的事了。熟悉的,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鬥個地主;不熟悉能說會道地,就混個熟侃侃天;不善於言談的,一個人玩玩手機解解悶打發時間。

孫打鐵的座位讓給了一個上了年級的老奶奶,聽她講她要去南安看望上了大學孫女。南安原是不起眼的小城,憑借獨特的地理優勢近些年的發展變遷,嫣然成為除燕京,華南外第三座國際化的大都市。安南對她們來說隻是她們的暫居地,可對打鐵來說,那是養育他十六年的家。

孫打鐵是軍人,十六歲從軍去了邊陲。二十一歲因左眼病發,因傷退伍。五年的軍旅生涯讓他忘卻了很多。親人,朋友,老師和同學。了無人煙的戈壁灘,無邊無際的茫茫雪原。他和他們的隊友行走在這邊陲地帶。孤獨與長伴隨他們左右,狼群與他們為伍。累了,席地而坐,南望天際相連的昆侖山脈;餓了,啃隨身的攜帶的幹糧;渴了,喝口天山上流淌下來的雪水;困了,在隊友和大地守護下安然入睡。打鐵和戰友們日夜守護著祖國的邊疆,絲毫不敢鬆懈。

當軍人是會死人的。他父親說:“當了軍人,就要有慷慨赴死的決心和意誌。”打鐵沒有死,在阻擊偷入境內的不法分子和亡命之徒過程中,多少次從死人堆裏爬出,從槍林彈雨下幸存,在肉搏戰中鮮血淋漓。戰友都說他命硬。他笑了笑,不答。戰友犧牲時,他無法釋懷,像狂怒的獅子久久不能平靜。等一切平息下來,他長久的守在戰友墓前自說自語,仔細聽來多是責備他自己的話。

見到他的人都說他重情重義。

打鐵小時候很喜歡繪畫,沒事總抽個時間畫上兩筆。久而久之,他的畫技越來越成熟。他所在的連隊正因為他這個技能,連年在繪製勘測地圖上排名第一,但這也為他埋下了禍根。邊陲條件十分艱苦,沒有多少可以繪製精準地圖的人才,恰恰打鐵就是其中最拔尖的。大量勘測任務交給了他。繁重的勘測任務和先天的眼病使他的左眼出現異常。眼睛變黑,分不出什麼是瞳孔和晶狀體。還伴隨長時間的疼痛。有的時候疼痛難忍,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

上級沒有辦法,上不了戰場的士兵隻能退伍或去當炊事員。因為打鐵的文化程度出奇的高,還有他那一個很實用的技能,他們給打鐵安排了一個副師長書記員的文職。

高官厚祿沒有打動打鐵的心,因為他的戰友大多長眠在了天山腳下,如不能繼續巡邏在祖國邊疆就失去了他存在的價值。他給他的老上級崔連長打了份報告說:“我想回家。”在離營的那天,一群剛入伍的新兵搬進了打鐵所在的營房。他們大部分的年紀比打鐵還大,打鐵清楚他們將來的命運。臨走前,打鐵到了戰友們的墓前痛哭一陣。他舍不得這些戰友,想在最後的看一眼他們守候的土地,在他們的墳前撒下一抔土,幹完最後一杯酒。打鐵走的時候是噙著眼淚走的。

孫打鐵回來了,此時正在回家的路上。

他東望金黃的稻田,呼吸著迎麵而來的熟稻香氣,其中夾雜著遠方田地油菜花的芳香。再也不是鳥不拉屎,危機四伏的邊陲。打鐵回複神色。想要忘了從前,卻不知從哪忘起。

長時間的孤獨守著那片土地,養成他沉悶冷靜的性格,想要與別人說話,卻不知從何說起。打鐵苦笑了一下,就趴在座子上睡了。

過了很長時間,一個很柔軟的手掌在推著他。他登然坐了起來,抓住那隻推他的手。定睛一看發現是一位姑娘。